從“讀書改變命運”到“求學負債累累”

在中央財政對于西部教育長期投入不足的背景下,會寧人對“讀書脫貧”寄予著賭博式的希望,如今卻發現“教育立縣”已遭遇“教育破產”。

責任編輯:曹筠武 實習生 王芳軍

■編者按:在甘肅會寧同時發生著兩件事:大量農村大學生畢業即失業,長期舉債供養學生的農村家庭血本無歸,“因教返貧”屢見不鮮;農村代課教師面臨最后的清退,他們在講臺上站了大半輩子,轉瞬生計無著。

在會寧,教育曾是絕大多數農村家庭改變自身命運的惟一通道,也是這個國家級貧困縣的“立縣之本”。在中央財政對于西部教育長期投入不足的背景下,會寧人對“讀書脫貧”寄予著賭博式的希望,如今卻發現“教育立縣”已遭遇“教育破產”。

會寧的過去與現在正是中國西部欠發達地區教育困局的典型縮影。我們將目光投向這里因教育破產的農村家庭與被清退的代課教師,記錄他們曾經的希望和如今的掙扎,并寄望以全社會的關注為此吊詭困局求解。

63歲的王清源人生最后一場賭局正在走向破滅——小兒子王卓大學畢業半年仍瀕臨失業,銀行不斷打來催款電話,并不留情面地將后者列入信用黑名單。

這意味著,這個位于甘肅會寧破敗的農家,用漫長的時光和6萬多元債務,僅換來“出了3個大學生”的虛名和節節攀升的赤字。“啥時才是個頭???”2009年1月12日,一場大雪過后,王清源在已成危房的家中枯坐,感嘆命運無常。

王是目前中國為數眾多“因教返貧”的西部家庭中的一員。在其所在的甘肅——中國西部最貧窮的省份之一,一項農業部門的抽樣調查表明:該省重新返回貧困線以下的農民中,因教育支出返貧的占50%。

這對崇尚讀書立命的中國來說是一個新悖論。尤其在廣袤而落后的西部,科舉取士和尊儒重教傳統因閉塞而保存,又因貧窮而興盛。長期以來,教育被壓以重注,成為改變寒門命運的出路和調節貧富懸殊的杠桿。

然而,新千年以降,以大學擴招為主要標志的教育產業化所催生的高學費和低就業,像兩只無形的大手,夾擊著原已堅硬狹窄的農門。危機在2009年爆發,“84萬應屆畢業高中生退出高考”導致中國1977年恢復高考以來考生總量首次出現下降,這場波及國內多數省市的“棄考風潮”被教育界稱為中國高考的“拐點”。

由此凸顯的農村教育之痛讓“知識神話”褪色,并在某種意義上成為西部農村家庭重陷赤貧的夢魘。

典型的會寧縣陪讀村出租屋。在會寧,這樣的陪讀出租屋有近萬間 圖/CFP

一個西部窮縣的教育樣本

從西北工業重鎮蘭州出發,平定高速和312國道如刀刻般陷入貧瘠的隴東高原,跨越黃河天險,打通溝壑山河和八百里秦川。這里曾是古絲綢之路的必經之地,如今繁華散盡,黃土覆蓋表里萬物。

會寧縣就坐落在國道東段的群山中,人口僅56萬,當年因紅軍三大主力在此會師而彪炳史冊。

農民王清源的家就坐落在這座特困縣西北的一處山溝里,殘破得搖搖欲墜——墻壁像裂柿子般觸目,灶房屋檐老往鍋里掉土,一孔土窯剝落得面目全非。如果不是一只黑驢在墻外嗷嗷大叫,這里將毫無生氣。

王清源坐在昏暗的里屋抽旱煙,奄奄一息的炭火連熱一杯“罐罐茶”(當地民間一種特有飲品)都困難。雖然饑腸轆轆,但干癟的面餅和籽瓜讓他無心下咽——常年歉收的土地和日益衰退的健康如緊箍咒般讓他難過。

但在大部分外人看來,他應該又是光榮的——他是三個大學生的父親。“很意外?”王清源吧嗒著旱煙向來訪者比劃,“在這里,不出大學生的才值得奇怪。”

王清源所在的漢家岔鄉是會寧最窮最旱的地方之一,同時也是有名的“博士鄉”,家家戶戶都出過大學生,還有留洋教授。傳奇在這里層出不窮——一個僅有十來戶的深山小村出過4個博士;一個尋常老農,把10個孫子中的9個送進了大學校門;距此不遠的柴家門鄉一戶人家,兄弟三人都成了博士后。

驚人的大學生出產率讓會寧教育擁有與“貧窮”不相伯仲的顯赫名聲?;謴透呖?2年來,這里共培養出6萬多名大學生(幾乎相當其整個城區人口數量),此外,三千多名碩士和五百多名博士更助力會寧成為與江蘇如東、湖北黃岡并駕齊驅的中國基礎教育的“三輛馬車”。

“讀書經世”在會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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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絡編輯:王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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