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有光 105歲從世界看中國
我看著私塾變成了洋學堂,從留辮子到剪發;看著家里從原來點洋燈變成點電燈,用上了電腦;還有手機,萬里之外的人跑到耳朵旁邊了。不是過上神仙生活了嗎?
我看著私塾變成了洋學堂,從留辮子到剪發;看著家里從原來點洋燈變成點電燈,用上了電腦;還有手機,萬里之外的人跑到耳朵旁邊了。不是過上神仙生活了嗎?
眼前的小書桌,黃色的漆掉了大半,露出木頭紋理,但磨得久了,也不覺得粗糙。眉毛已經全然沒有,兩道眉骨泛著紅潤的光,105歲的周有光老人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講笑話,他說:“很有趣味。”一笑就用手擋在嘴前,好像不該笑得這么開心似的。“人老了,牙不大好。”他調皮地說,“我不講究吃,可是有好東西我要吃。”
“資本主義是腐朽的,我這種從外國回來的人腐朽思想是很多的,你們聽我講話要小心了。”待在桌前坐定,他摘下眼鏡,合上書,將臺燈推開些,戴上助聽器,手不抖,氣不喘。“我們要講老實話,你們記錄的時候,有些話少記錄一點好了。”
1933年4月30日周有光與張允和結婚,照片背面,是沈從文寫的“張家二姐作新娘,從文”
晚年的周有光與張允和
周有光 圖/南方人物周刊記者 姜曉明
“我計算過,用電腦寫文章之后,我的收入增加5倍。”他舉著一只手,手指揸開,很認真。105歲的周有光,完全跟得上時代腳步。他知道“谷歌”的糾紛,還差點去看了《阿凡達》;我們用慣電腦,“提筆忘字”,他也會忘;當年他推行簡體字,現在卻經常忘記簡體字怎么寫,記得英文怎么說,卻記不得中文怎么說。他完全有資格跟記者講古:“我看著私塾變成了洋學堂,從留辮子到剪發;看著家里面從原來點洋燈變成點電燈,用上了電腦;還有手機,萬里之外的人跑到耳朵旁邊了。不是過上神仙生活了嗎?”
1956年,周有光剛從上海來到北京,住在沙灘,外面大雨里面小雨,他自己寫了個《新陋室銘》,“房間陰暗,更顯得窗子明亮。書桌不平,更怪我伏案太勤。門檻破爛,偏多不速之客。地板跳舞,歡迎老友來臨。臥室就是廚房,飲食方便。書櫥兼作菜櫥,菜有書香。”
改革開放后,換到朝內大街后拐棒胡同,不大的面積被分成4間,已經是特別優待。“后來單位在方莊買了比較好的房子,叫我搬走。我說年紀大了,不活動了,小一點無所謂,半張破桌子、半間小屋子,我不要好的了。我老了,再好也沒有意思。再說我是過過好生活的人,不在乎這個。”
“文革”時,下放到寧夏,“大家以為不會回來了,很多人心情很壞,我覺得很好,不是下放這種地方我怎么會來?都不知道中國還有這種地方。過了兩年4個月,林彪死了又回來了。所以我不發愁,發愁沒有用處。我遇到過許多困難,已經有經驗了,覺得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不要慌。”他又半掩著嘴笑了,很自得。他的《漢字改革概論》發行量很大,但“50年代有稿費的,‘文革’就沒有了,我好多書都沒有稿費。我們的稿費真少,現在的跟50年代的差得不太多,物價漲了幾十倍了,靠稿費吃飯你要餓死了!”
他不喜歡官場那一套。“國民黨里好多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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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絡編輯:瓦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