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姑姑的故事現在可以寫了
這本小說確實是觸及到了我靈魂深處很痛的地方。八十年代的時候我是軍隊的一名軍官,在計劃生育問題上我也是想不通的,家里的老人也希望我能有很多小孩,最起碼應該有個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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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讀者看了《蛙》這部小說后,認識到生命的可貴。認識到生育——人類最基本的問題,在中國的近代史上也曾經是這么樣的艱難曲折。這里面可供追問、可供思索的東西非常多。我僅僅給讀者提供了這么一些思索的材料,每個讀者都應該沿著我所提供的材料思索一些更深的更基本的關于人的生活、人的生命,關于這個世界的一些本質性的問題。
“夸張點說,從我出生的那天起,《蛙》這個小說就開始萌芽了。”
1955年2月17日,莫言在山東省高密縣大欄鄉的一個農民家庭出生。他來到這個世界上睜眼見到的第一個人,不是他母親,也不是父親,而是他的姑姑。1981年,他的女兒管笑笑出生,她見到的第一個人,同樣是父親的姑姑。
在莫言老家山東高密東北鄉,姑姑在過去幾十年里一直是當地家喻戶曉的接生婆。經她手上來到這個世界的嬰兒,既有像莫言和哥哥姐姐這樣在60歲左右的人,也有比莫言女兒更小在20歲左右的年輕人。
“姑姑是新中國培養的第一批基層的婦科醫生,從18歲開始一直干到70歲,由她接下來的孩子差不多有一萬個。姑姑走到哪里,人們都像迎接菩薩一樣。”然而,在上世紀70年代末期實施計劃生育政策后的30年里,姑姑在東北鄉成為了不受歡迎的人。
作為莫言少年時代最喜歡的人,姑姑的人生故事一直存留在莫言的記憶里。但莫言在過去的30年里遲遲沒有動筆,原因是寫姑姑的故事勢必會寫到計劃生育政策。2002年春天他寫過一個15萬字的初稿,后來放棄了,因為結構問題沒有解決,一直到2007年才開始重新撿起來寫。“這幾年學術界有很多人開始對計劃生育政策進行了研究和反思,廣播、電視和報紙上出現許多討論,我覺得這個故事可以寫了。”
姑姑和小說里的姑姑
南方周末:取名《蛙》有什么含義?你為什么放那么長時間才寫?
莫言:它是娃娃的“娃”,“女媧”的“媧”的同音字,“蛙”在民間也是一種生殖崇拜的圖騰。很多的民間藝術上都有“蛙”這個圖案,因為蛙是多子多育的繁衍不息的象征。
要以寫姑姑為人物原型寫小說,必然要涉及到計劃生育這個敏感問題。這本書主要圍繞著“生育”,從五十年代一直寫到當下。生育滿足的是人類最基本的需要,是人類社會得以延續的根本保證。計劃生育是我們社會現實的一部分,它影響十幾億中國人的生活幾十年,作家要有勇氣去關注這個現實,既然它是客觀存在的事實,作家就有權利把它表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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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絡編輯:莫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