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取膽熊”

2010-05-27

南方周末記者翁洹/圖陳江/文

病危的母熊Laetizia被推進陸軍醫院圓形CT室時，決定它生死的一刻來了。這只連日來氣喘吁吁又飯食不思的亞洲黑熊如果這次被查出患有鼻咽癌，那么它將在之后的某日被安排接受安樂死，就此結束它悲劇般的一生。正如之前它的3頭同類一樣。

主持這次救治工作的成都龍橋黑熊救助中心，是一家救助中國“取膽熊”的香港公益組織，他們致力于解救在中國遭囚禁并被活取膽汁的黑熊種群——這群囚徒據估計可能有近萬頭——而Laetizia則是該中心編號為227的一頭獲救熊。在被解救前的近十年中，它被作為“藥材熊”不間斷地抽取膽汁，歷經折磨活到現在，已經屬于奇跡。

作為從朝鮮半島傳入的技術，活取黑熊膽汁行業已經在中國存在了30年，這是個合法卻難稱人道的買賣。數十年來，數以千計的黑熊被熟悉它們習性的獵人從樹林里活捉出來，慘叫著開始了它們悲劇性的命運——人們在麻醉它們之后，用導管插進它們的膽囊并引出體外，以供隨時抽取膽汁，這個過程甚至可以持續20 年。從此，直至它們無辜生命的終結，這些熊將在牢籠里和導管共度一生，而原因僅僅是民間傳說熊膽可以明目，或是能讓男人像熊一樣強壯。

幾天前，救助中心出動大隊人馬前往山東威海，解救出了一個熊場里的全部10頭黑熊。事實上，所謂的解救更應稱之為“贖身”，在由救助中心的所有者 ——“亞洲動物基金”出一筆錢給瀕臨破產的場主后，場主交出了他們囚禁多年的黑熊和營業資格證。這一行業由于近年來的迅速膨脹，致使利潤空間微薄，不少經營者早已經無利可圖，他們的熊場也如被囚禁其中的黑熊般奄奄一息。帶著錢來救熊的外國人成了場主們的救命稻草。

英國人謝羅便臣有理由高興。這位“亞洲動物基金”創始人帶領她的團隊至今已經解救了超過280頭中國“取膽熊”，雖然其中1／3依舊死去了，但目前仍有170余頭“有尊嚴的”活在黑熊救助基地內。這次解救的黑熊雖然僅有10頭，但卻是山東省內惟一的一座合法熊場。這標志著又一個省從“虐熊”名單上消失了。但，謝羅便臣也承認，她的行動無法遏制廠主再次私自經營，“他們可以這樣做，繼續養，這完全有可能。”

即便僅從血緣關系上追究，亞洲黑熊也不該如此命運坎坷。作為和大熊貓同屬食肉目熊科的哺乳動物，如果不是熊貓長了個白腦殼，這兩種熊幾乎長得一樣。可悲的是，在同一片天空下，穿了黑白衫的熊貓成為了國寶，甚至肩負著外交使命，而近萬頭黑熊則暗無天日地被囚禁在鐵籠中抽取膽汁，煎熬著度過它們短暫的一生，成為藥材。

沒人知道到底有多少黑熊在30年間死亡，但據“亞洲動物基金”估計在中國仍有近一萬頭黑熊在熊場中茍延殘喘，而其他目前生活在山林中的野生黑熊也不過1.6萬頭，這等于是整個族群的一半成為了囚徒。“我覺得這不僅僅是熊的悲劇。”一位救助中心的工作人員說。“我們和政府保持著良好的關系，這個關系讓很多黑熊得救。”張小海說，他是亞洲動物基金中國區對外事務總監，“當然，有時候是關系、面子起了作用，但這也是一種進步，至少政府愿意聽我們的理由了。”政府的配合至關重要，某個熊場經營不善或是想變賣黑熊的信息往往通過政府渠道傳遞給救助中心，類似Laetizia這樣的熊才能接連獲得解救，”這對我們幫助很大。“

5月4日，Laetizia的檢驗報告出爐了。人們并沒有在這頭熊的鼻腔中找到腫瘤，這是個意外之喜。在之后的幾年中，雖然它仍將面對心臟腫大和極有可能的肝癌的考驗（抽膽熊的多發?。?，但目前這份報告意味著，Laetizia可以暫時不用去考慮被安樂死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