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云文集】星云禪話（十五）

多撿一些

鼎州禪師與沙彌在庭院里行走，突然刮起一陣風，落下好多樹葉。禪師彎著腰，將落葉一片片撿起來放進口袋。一旁的沙彌說道：“老師，不要撿了，反正明天一大早我們都會打掃的。”

鼎州禪師不以為然：“話不能這么說，難道打掃就一定掃得干凈嗎？我現在撿一片樹葉，就會使地上多一分干凈！”

沙彌不了解鼎州禪師的意思，又說：“落葉那么多，前面撿，后面又再落下，怎么撿得完呢？”

鼎州禪師邊撿邊說：“葉子不光落在地面，我們心上也有落葉。我現在也不光是撿地上的落葉，實在是撿心上的落葉。心地上的落葉，我終有撿完的時候。”

沙彌終于懂得禪者的生活。

佛陀住世的時候，有一位非常愚笨的弟子，叫做周利盤陀伽。每教他一首偈頌，念了后一句，就忘了前一句，念了前一句，又忘了后一句。佛陀不得已，就問他平常會做什么事。他回答說是掃地。佛陀就叫他在掃地時念“拂塵掃垢”，因為很簡單，他便依言照做。久而久之，一天他心想：外在的塵垢要用掃把去掃，那么心內有污穢時，又要用什么東西清掃呢？周利盤陀伽這樣一想，聰明智慧就豁然開朗了。

鼎州禪師的撿落葉，事實上是在清除心里的妄想煩惱。大地山河有多少落葉不用去管它，心里的落葉卻是撿一片少一片。禪者只要當下安心，即刻就擁有了大千世界的一切。

儒家主張凡事“反求諸己”，禪者要求“隨其心凈則國土凈”，只要心里的世界清凈了，外面的世界也就清凈。這就是禪的功用。

維那挨打

臨濟義玄禪師有一次與大眾出普坡（勞動），看到黃檗希運禪師遠遠走來，他就拄著鋤頭不動，站在原地。黃檗禪師走近問道：“你是不是太累了？”

臨濟禪師說：“我還沒有開始工作，怎么會累了？”

黃檗禪師聽了，隨手一棒打過去。臨濟禪師抓住黃檗禪師的棒子，用力一推便把黃檗禪師推倒在地。臨濟上前把黃檗禪師扶起，口里說：“對不起，把你推倒了，現在，我拉你起來。”

黃檗禪師說：“不必了！我根本就沒有跌倒，何必要你來拉？”

臨濟禪師就將手收回，黃檗禪師叫道：“維那（相當于訓導長的僧職），趕快扶我起來！”

維那上前將黃檗禪師扶起來，說：“臨濟把您推倒，老師千萬不要原諒這個無禮的漢子。

黃檗禪師站起來之后，立刻棒打維那。臨濟禪師在旁一面鋤地一面說：“其他地方都是火葬，我這里卻是一起活埋。”意思是參禪就是要把動靜、來去、榮辱、起臥等對待分別意識，全部拋棄，全部埋葬。

溈山靈佑禪師后來聽到這段公案，就問仰山慧寂禪師：“黃檗禪師不打臨濟，卻打維那，他的用意如何？”

仰山禪師回答：“真正的小偷跑了，卻讓追捕的人挨揍。”意思是說，超越的人早已解脫，拘泥的人只有挨打！

禪師們的打罵，往往是在“接心”，是在“傳法”，我們不可用世俗觀念來衡量。黃檗禪師舉棒打臨濟，是要把禪法交給他來負擔。臨濟禪師把他推倒，表明自己早已直下承擔，不必你來傳授。黃檗拒絕臨濟扶持是說我在不動之中，何勞你來拉呢？維那挨打，只怪他多嘴，不懂得禪心罷了。

禪非常簡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