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君王論】南非:以世界杯治愈國家
世界杯開鑼,但近日在電視上看到的卻是接連有人被劫的負面新聞。當然,對于很多人來說,這可謂見怪不怪。去年公布的有關全球治安和秩序的報告里,南非在144個國家當中排名123,在倒數之列。2008-2009年度,該國更發生了18萬宗劫案、32萬宗入室竊案。所以奇怪的不是南非治安差,而是世界杯為什么會交由治安這么差的一個國家去主辦,其中有沒有特殊意義。
南非其實早已主辦過世界杯。你沒有看錯,是世界杯,不過不是足球,是橄欖球——1995年的南非橄欖球世界杯。
當時南非剛剛實現民主和普選,種族隔離的藩籬剛剛拆除,國家仍然千瘡百孔,黑人與白人之間的矛盾和仇恨仍深。新任總統曼德拉,不但反對報復、以眼還眼,更想到以橄欖球這項運動,去愈合國家的撕裂和傷痛。有關的真人真事都記述在John Carlin所著的《Playing the Enemy》一書中,最近更被改編成了電影《不敗雄心》(Invictus,克林特·伊斯特伍德導演,摩根·弗里曼主演)。
“跳羚”(Springboks)橄欖球隊,在南非仍然實行種族隔離、黑人被重重打壓時,被視為白人霸權的象征,黑人會支持任何一支隊伍,只要它與跳羚隊對壘。到了黑人翻身當家作主,他們便想報復,取締這支球隊,“把過去顛倒的再次顛倒過來”。曼德拉卻力排眾議,不但頂住這些壓力,還全力支持跳羚隊代表南非打好世界杯,并穿戴上該隊的球衣、球帽,到比賽場館捧場。
片中有一幕很感人:助手企圖勸阻曼德拉,以免觸犯民粹主義狂飆,說人民不會支持他們喝了一輩子倒彩的球隊代表自己。曼德拉撼動人心的一段話道出了領導的真義:
“但就此而言,人民是錯的。作為他們選出來的領袖,我的職責就是去向他們指出這一點。”(But in this instance, the people are wrong. And as their elected leader, it is my job to show them that.)
助手說:“那么你會賭上自己所有的政治資本!你會賭上作為我們領袖的未來!”(You are risking your political capital ! You are risking your future as our leader !)
曼德拉說,“哪天我懼怕那么去做,哪天我就不再適合去領導了。”(The day I am afraid to do that is the day I am no longer fit to lead.)
揭幕戰便遇上衛冕冠軍澳洲隊。最初,大家對跳羚隊的成績不抱指望,但“足球是圓的”(雖然橄欖球實際上是橢圓形的)的道理再一次應驗,跳羚隊爆冷勝出,一路殺入了決賽。最后,他們碰上傳奇球隊,新西蘭的“黑戰士”(All Blacks),連番浴血苦戰,在加時階段擊敗對手。
正是一幕又一幕的奮戰和榮譽感,讓南非國內的黑人和白人,漸漸撤下藩籬,同心同德,共同擁護同一支球隊,如官方口號所言——“One Team One Country”(一支球隊,一個國家),最終達致和解。片中曼德拉說:“這些場面,勝過無數演說。”
無論是足球還是橄欖球,這就是世界杯的魔力所在——它能加強社會的凝聚力,在人與人之間建立更為親密的紐帶和聯系。
也就是這段因緣以及集體回憶,從此讓世界杯這個名字在南非代表了民族融和、化解仇恨以及治愈傷口。這是第一層意義。
2004年5月14日,南非舉國歡騰,慶祝一個偉大夢想的實現。翌日,甚至有一份當地報紙以此為標題:《南非贏得世界杯》。
球迷當然都知道那年并沒有舉行過世界杯。南非贏的只是世界杯的主辦權,但已經讓他們樂得像奪了標一樣。
曼德拉雙目含著淚水說:“我感覺自己重拾青春。”另一位諾貝爾和平獎得主、南非大主教圖圖忘情地擁抱著國際足聯主席布拉特。南非足聯主席Danny Jordaan發表了以下一段感言:
“一個民族的夢想今天終于成真,縱然有一些南非人可能沒有食物,沒有工作,但從今以后,他們擁有希望。國際足協告訴非洲,我們值得。”
一位約翰內斯堡的街頭小販在接受《華盛頓郵報》訪問時,同樣告訴記者:“這是我畢生都沒有見過的好主意……不但讓我們受惠,還產生了非洲可以為自己成就大事的認同感。”
所以,那是一個有關尊嚴的故事。主辦世界杯對南非以至整個非洲來說,其意義也在于此——他們能夠成就大事。這是第二層意義。
只要擁有希望,只要相信自己,縱然國家仍飽受貧窮、落后、暴力、貪腐等現象的磨難,大家還是能夠在生活中找到動力。
雖然在揭幕戰當晚,曼德拉因為曾孫女于交通意外中喪生而沒有來到現場,我們還是可以希望團結、自信、希望、One Team One Country等信念,可以在這個傷痕累累的國度,再次激揚而起,凝聚人心,治愈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