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云文集】星云禪話（十七）

那就是禪

日本明治時代有位醫生王田。雖然他精通醫術，還是常常有病人死去。受職業的影響，他很懼怕死亡。某天他遇到一位行腳的云水僧，上前請教：“什么叫做禪？”

云水僧答：“我也不知如何告訴你，但可以確信的是，一旦學會禪，就不用怕死了。”

王田非常歡喜：“太好了，可要到哪兒學禪呢？”

云水僧說：“聽說南隱禪師是個慈悲、智能的善知識。”

王田就來到南隱禪師的住處，說明來意，并請求開示。

南隱禪師說：“禪不難學，你是醫生，回去好好照顧你的病人，那就是禪。”

王田似懂非懂。之后又拜訪了南隱禪師3次，可是南隱總說：“一個醫生不該每天把時間消磨在寺院里，快回去照顧你的病患吧。”

王田心想，這種開示怎能袪除怕死的念頭呢？所以第4次參訪禪師時埋怨：“有位云水僧告訴我，一旦學了禪就不會怕死，可我到這里來，您總要我回去照顧病患。我不明白，假如照顧病患就是所謂的禪，我以后就不必來向您請教了。”

南隱禪師微笑著拍拍王田的肩膀：“我對你太嚴格了，讓我給你一個公案試試吧！”

南隱禪師要王田參“趙州無”的話頭。王田苦參這“無”字公案，前后兩年。當他將心境告訴禪師，得到的回答是“尚未進入禪境”。王田不灰心，專心致志地又參究了一年半，終于自覺心地澄明，難題逐漸消失。善待他的病人，而不知其為善待，脫離了生死掛慮。他又去叩見南隱禪師，禪師只對他微笑著說了句：“從忘我到無我，那就是禪心的顯現了。”

王田醫師由于經常接觸生老病死，“眼看他人死，我心急如火。不是傷他人，看看輪到我”，所以對死亡就起了恐怖。南隱要王田好好照顧病患，就是參禪；一個人放棄責任放棄愛心，怎么能入禪呢？等他參透了“無”字的公案，從有心到無心，從有我到無我，從有生到無生，那就是無死的禪境了。

茶禪

有一次，臨濟義玄禪師到襄陽參訪華嚴禪師，碰巧看到華嚴禪師在打瞌睡。臨濟禪師輕輕地搖醒他，問道：“禪堂僧眾莫不精進修持，老禪師為何有空在此瞌睡？”

華嚴禪師回答：“一個真正有修持的人，他的作風與行為不同于一般人，你可不能隨便拿我跟大眾相比。”臨濟禪師抓住華嚴禪師的話鋒，立即就說：“這么說來您對不同的參學者，攝受方法也就不會一律相同？”說著回頭大聲呼喚：哪位是侍者？請給這位真正有修持的禪師倒杯茶。”

華嚴禪師對臨濟禪師命令自己的侍者奉茶，并不以為忤，反而高興地吩咐維那（掌理僧眾的進退威儀）道：“把這位遠來的學僧，好好地安頓在禪堂里，他能呼喚天下禪僧。”

臨濟禪師對華嚴禪師這些安排，不但不歡喜感謝，反而拂袖而去。走到門口時他回頭對華嚴禪師說：“你是有資格打瞌睡的！天下的禪僧，沒有人像你一般會接待禪者了。“

華嚴禪師聽了，反而生氣地說：“你走吧！你叫侍者倒茶給我我才不喝！”

禪門一向贊美臨濟禪師善于攝化，所以“臨濟兒孫滿天下”。其實，臨濟禪師也是非常能受教的，在他眼中，善知識也是滿天下。

臨濟禪師叫侍者倒茶給華嚴禪師，華嚴禪師不肯回敬，這不是看不起臨濟，因為自己有的，不需要別人賜予。自性圓滿清凈，何必在乎別人的一杯茶？因此，禪者自家寶藏要自己發掘。禪，不是對外要求，而是對自己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