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界】安藤忠雄 叛逆的建筑頑童

安藤忠雄看起來一點都不像當過職業拳擊手，這位蜚聲全球的建筑大師身材瘦小，頭發凌亂，深眼眶和黑眼圈流露出多思的痕跡，跟一般日本人的謹言慎行不同，他思維活躍而叛逆，一開口便很驚人。

“我將要做的是世界上所沒有的東西。”他如此定義他將要在中國海南島設計的半山半島音樂廳和藝術館。這一圓一方兩幢通體白色的建筑將整體漂浮在蔚藍的海面上，天光合著海面的波影，在不同的建筑墻體上折射出童話般的效果。整個項目計劃用3-5年的時間完成，“每個見過它的人，都會難以忘記這種獨特的空間體驗。”

建筑必須打動人

丹下健三和勒·柯布西耶是安藤最為欣賞的兩位建筑師。是致敬還是親昵？安藤把他養的一條寵物狗先取名為“丹下健三”，然后又改名為“柯布西耶”。

“我們的事務所有來自全球的業主，他們懷著夢想而來，美國的洛克菲勒先生到我的事務所來，希望我幫他做一個住宅，我問他，你有地方嗎？他說，我在紐約有很多房子，可就是沒有土地。我就說，把你在紐約所有房子的屋頂都當成土地，這樣就可以了。在屋頂上造住宅，現在想想這真是很好的一個提議，因為不需要花費土地的錢。但是建筑法規不允許，我覺得應該取消這樣的建筑法規！”

60多歲的安藤，還跟剛出道一樣，有著挑戰一切的勇氣。

作為建筑師，安藤忠雄從未受過科班教育，卻開創出嶄新的建筑風格，獲得了有著“建筑界諾貝爾獎”之稱的普利茲克獎，成為全球建筑界的傳奇人物。他的“光之教堂”等作品已經成為現代建筑史上的永恒經典。

“我最早做的住吉長屋，在二樓如果去廁所的話，必須走到外面穿過去，外面有一個中庭。有人說，如果晚上上廁所怎么辦？不是很冷嗎？我說如果冷你可以多穿件衣服。當時人們對我的評價都不高，大家覺得很反感，覺得這種設計思路簡直不可想象。但我的觀點是，人到自然里面生活，要靠自己的能量保護自己。下雨的時候你從二樓下去上廁所必須拿一把傘。所以既下雨、天又冷的時候我建議別上廁所。”

他把四季分明的自然引入到建筑中，但人也要為享受自然而付出放棄舒適的代價，住吉長屋空間很小，下雨的時候，雨甚至會濺到房子里，加上安藤桀驁不馴的態度，引來很多批判。住吉長屋成為反潮流、反舒適的代名詞。年老之時再次回憶這次設計，安藤說，“它很有意義，也很有魅力，但是，大家最好不要做這樣的建筑。”

沒有讀過大學，也沒有上過建筑學校，但安藤17歲就立志要成為一名建筑師，他的啟蒙運動，是從橫濱出發，做輪船渡過日本海，之后乘火車，穿越西伯利亞，到達莫斯科，然后是芬蘭，接著周游了歐洲。歐洲之行結束后他并未如期回國，他意猶未盡地從馬賽直奔非洲……欣賞了各種不同國家的建筑，并做了筆記。這次多元文化的經歷，讓他的設計從一開始就突破了日本傳統建筑的藩籬。“在那次旅行中我第一次看到萬神殿，這對我意義巨大，我意識到建筑必須要打動人。”

“不切實際”的方案

在以學歷和資歷論英雄的日本，安藤的成長史是一部碰壁史。1969年，他的建筑事務所初開張的時候，“我設計了一個方案：即在屋頂上種植草木，在當時這是不切實際的亂想。不過我覺得丹下健三的想法也是如此，但他非常有名而我剛出道，所以沒人理我。70年代，我第二次將方案提交到市政府，這次是在屋頂上建造電影院等娛樂設施。他們對我說：‘你不要再來了，你的方案永遠不切實際。’”

30多年后，安藤為東京市中心做的改建項目，就是在屋頂上搞綠化，把電影院沉入地下，曾經超前的構思終于等到了實施的一天。

也有因為他設計的“不切實際”而相中他的，三得利美術館就是一例。“三得利的老總到我的事務所來討論這個事情，他引用了一首名詩《青春》：青春并不是年華，而是一種心態。他說，因為你有青春，所以這個活由你來干。”

15年前，作為日本第二大城市的大阪，為了吸引人流，曾邀請安藤做城市規劃設計。安藤的建議是，在沿海的大阪設置開闊優質水域，通過布網，讓大型的鯨魚進來供人參觀，“但是大阪市長不同意，他覺得有大魚到這里來很麻煩。我說當領導需要勇氣，沒有勇氣你什么事都干不成。他聽后非常生氣，說我犯上。這個計劃也就泡湯了。”

安藤設計的本福寺水御堂，橢圓的長軸約40米，寺廟從入口開始一直延伸到地下，這是一個史無前例的寺廟在地下、上面是蓮花池的設計。“一般寺廟有頂，但是本福寺的設計里沒有頂，我做了一個水池，寺廟的窗格是紅的，可以透光，進入寺廟后滿目紅色，頭頂上蓮花綻放，是純粹的佛教的原點。”

當時寺廟找了40個人來討論這個方案，結論是：40票一致反對！

最后，安藤把方案送給京都一位90多歲的著名高僧過目，高僧對寺廟的天空即為蓮花池的意象很贊賞，這項設計才得以通過。

能對建筑任性，是一種奢侈。安藤常常因為看中了某塊地，念念不忘地想做，而跑去找業主談，甚至不收錢也要做，“不是誰委托我做的，是我自己主動想做，要不言放棄、不厭其煩地保持對話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