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的路途——鳳凰行旅六帖
誤打誤撞走到橋上遠觀古城夜貌,迷蒙夜雨,在濕氣里,我們想象了一個真正的鳳凰。
責任編輯:馬莉
長沙的下午
旅途中不常接到臺北來的電話,尤其親人的,彼此之間有著默契,知道出門了,便不打擾。電話鈴聲響起,瞄一眼見是臺北來的,心里總先暗覺不祥——又怎么了?誰生病了?又或,是誰過去了?不祥預感并非每回應驗,但在心里事先打好了底,接到消息時便不會覺得過于突然。
這個下午要拍湖南衛視的節目而來到長沙,抵達后,把行李安頓于酒店房間,第一件事便是出門找咖啡店,我是無“啡”不歡的人,尤其坐完飛機,一定要往胃里灌幾杯咖啡讓自己提振精神。更何況要趕交稿,香港報社的編輯已經坐在傳真機旁等待了。
幸好此事不難,長沙多的是咖啡店,也都很安靜,很寬敞,適宜寫作。這個下午坐在馬王堆南路附近的一間咖啡店內,攤開稿紙,低頭,寫稿,忽然手機響起,是臺北號碼,來電者劈頭問,姐姐在你身邊嗎?阿桑往生了。我愣了兩秒,定過神來,輕道:她很快回來,我請她回電話給你;掛斷線,繼續寫作。
寫作多年早已養成習慣,不管發生什么事,讓我把稿子寫完再說,編輯在等,暫且把所有情緒攔置在暗角,一如現象學家所言,先放在括號內,等寫完稿子再來清理。這不是冷血,只是盡責。
她回到桌子前,我邊寫稿邊對她說,你妹妹找你,有不太好的事情發生了。她眨了一下眼睛,先“哦”了一聲,然后問,“誰死了?”預感方向竟然跟我相同。難怪一起走了這么遠的道途。
其后知道是阿桑。通了電話,知道他躺在醫院里,心臟突然停止跳動,算是去得干凈痛快。當初入院是因為肺癌,一直咳嗽,從花蓮到臺北檢查,驗出是末期,但遇著過舊歷年,子女沒跟他說,到了年初十才講,他心里有數,聽后只是喃喃地說:“怪不得咳個不休怪不得……”仿佛必須有個解釋才心安,病情倒是其次,有了解釋,便釋懷了。
阿桑是她母親的故里老友,一對夫妻把她和妹妹們認作干女兒,關系密切如血親了。阿桑老婆愛賭愛酒,十多年前被發現死在家里,頸部被窗簾繩索住,若非自殺便必是醉后意外,至今從未證實,可謂死得不明不白。阿桑亦愛賭愛酒,多活了十多年,玩夠了,便去了,子女早已各自成家,沒什么牽掛。
她掛上電話,坐在窗前,沒說話,一如平常??Х鹊昀镉袀€六歲小女孩跑來跑去,不知何故跑到我們桌前,找我們說話。一張圓圓的典型湖南臉,想必是剛上完芭蕾舞課,化了妝,笑笑,臉龐如明亮初陽。
有人死亡,有人出生,有人成長。生命軌跡在咖啡店的這個午后在我們眼前展現了如常輪回。而我們,不驚不怒,也沒法驚亦沒法怒,惟一能做的是,如常忙于寫稿,閱讀,以及喝咖啡。
久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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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絡編輯:莫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