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大學不如收破爛？

近幾年，和瑞子一樣因“城市夢”破滅而回村安家并成為新生代民工的大學生越來越多。所以瑞子結婚那天，“上大學”也就成了我們那桌人討論的主題。我和村委的三大員、原村小學校長、以及當鎮教委主任的三哥被安排在東屋里間。因為是單間，說話便少了幾分顧忌，氣氛自然是相當的熱烈。

挑起話頭的是村主任，他喝下一大口白酒后，便用特有的大嗓門嚷嚷起來：“原先我就知道上這種破大學沒用，有的還簽什么包分配合同，北大清華都不分了，它能分你？純他娘的騙人！看，怎么樣？折騰一氣還不照樣打工！還不一樣在農村找媳婦！”對于村主任的話劉會計顯然很是不屑，出言諷刺：“你就事后諸葛亮，你家老大走的那年誰都沒你跑的歡。”不等村主任分辨，他又繼續說：“幾年大學花好幾萬不說，少掙多少錢??！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我想好了，明年我家老三上完 初中就讓他跟小潮去秦X島收破爛去。”

我聽了不由得一驚，脫口而出：“干什么？收破爛？”劉會計抬眼看了看我，慢悠悠地說：“收破爛怎么了？咱們村最有錢的就是收破爛的，不比你們這些上班的掙得少。”我趕忙起身賠不是，連說不是那意思。劉會計沒有和我計較，告訴我：“小潮家啥情況你知道吧！打小沒爹沒娘，初中沒上就跟人去了，現在屋也蓋了，媳婦也娶了。聽說他在秦X島還開了個點，一月能賺上萬呢！”話語里充滿了羨慕。家族長接過話茬兒：“小潮這小子性子野、膽子在，這兩年是掙了點錢?？稍捳f回來，要不是在秦X島咱的人多，又有當官的爺們（指同姓族人），我看他不知道抓進去幾回了？”桌上的人都紛紛點頭稱是。

老校長手里轉著酒杯，遲疑不定的說：“我想，上好點的大學還是有用的吧？不管咋講也比收破爛保險（安全的意思）。老黃家二小不是留省城了嗎？不是也……”沒等他說完,便 被村主任粗暴地打斷了，“有個屁用！”村主任猛地把篩子拍在桌子上：“農村的窮小子，沒錢沒勢沒人，哪個衙門（估計指的是國有單位）用你？他家二小考公務員幾次面試都沒過，上回就差零點幾分，這不擺明了操弄人嗎？”村主任情緒明顯激動起來：“他那叫留省城了？他那是倒插門你知道不？過年都不讓回來，弄不好以后孩子都得跟人家城里人的姓？小福（我小名），你們都在濟南，你給大家說說。”

我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幸虧坐在上首的老支書及時解圍：“好了！好了！原來咱村也是有名的秀才村，哪年不考上幾個大學生？那時地是越分越多，生的還沒考走的多！也不知道是風水讓人破了還是小孩們不爭氣，這十來年連個考上正牌大學的都沒有了。前兩年上什么職業學院的倒不少，可也沒一個混出明堂來的。”老支書說著把身子轉向三哥：“海英（三哥的大號）??！你們當領導的就不能讓老師下下勁，就不能弄幾個名牌讓他們看看？”

當教委主任的三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一臉鄭重：“現在農村的學生想考上好的大學是非常困難的，城里與農村的教育環境跟本就不在一個檔次上。除去學校硬件條件老師能力不說，經濟條件也是主要原因。城里人為教育都不惜血本投資，打小請家教上補習班，月花上千都很正常，這點福弟是知道的?？稍坜r村的呢，父母都外出打工，扔下孩子不管不問，花十塊錢買本書都心疼得不得了，沒法比??！”他頓了頓，接著說：“如果說城里的孩子是經過專業培訓的職業高考運動員，農村的學生頂多也就算是業余愛好者，這不是通過個人努力就能趕超的差距。何況比賽終點本身農村就比城里的遠。難??！”

三哥說完，重重的嘆了口氣，一時再沒有人說話，屋子里變得安靜起來。沒過一會，村主任便大聲打破了沉悶：“喝酒！喝酒！考不上咱不考，上了沒用咱不上，大不了都去收破爛，一樣掙錢，一樣掙錢嗎！”在一片碰杯的撞擊聲中，氣氛再一次變得熱烈起來！

編輯附言：

上大學不如收破爛？這種說法很流行。

不過，對如下兩位從農村出來的“讀書人”，如果她（他）是你的親友，相信你會引以為豪！

村干部的“荷包”（南京　蔡園利　研二）

農村新房，易蓋難住（柏林　慕嚴澤　留德博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