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紀霖:最重要的是重建社會和倫理
制度變革不能治本,治本靠什么?靠心靈的改變、風氣的改變,這就要重建文化和倫理的秩序。
責任編輯:戴志勇
好政府主義是一種道德理想主義,相信政治要好的話,關鍵不在變革制度,而是要有好人進入政府。這套理念有問題。
制度變革不能治本,治本靠什么?靠心靈的改變、風氣的改變,這就要重建文化和倫理的秩序。
現在的天下給人一種感覺,不是楊朱就是犬儒,最好的犬儒只是潔身自好。
我是一個左翼的自由主義者。
——許紀霖 華東師范大學教授
(向春/圖)
我是一個左翼的自由主義者。 ——許紀霖 華東師范大學教授
許紀霖剛出了一本學術文集,文集后記的標題是《許紀霖:矛盾體》。
按以賽亞·伯林的比喻,這個世界上的知識人分兩種:一種是刺猬(思想家),一種是狐貍(學者)。許紀霖愿意自己是一個披著狐貍皮的刺猬。翻譯成王元化的話,他搞的是有學術的思想。因其在兩方面都傾注熱情,而這兩方面又不易兼顧,其人內心之“矛盾”可知。
這一點,在2010年12月29日,許紀霖與我的談話中顯而易見。作為一個專門研究知識分子的知識分子,我希望他對當代公共知識分子多一些點評,但他并不愿意這樣做,“我只想說我自己”。
許紀霖說:“我是一個蝙蝠式的人物,蝙蝠的命運就在于哺乳界開會不歡迎它,說它是鳥類,鳥類開會說它是哺乳動物。1990年代中期以后,自由主義和新左派是對立的,兩邊可能都認為我不是他們的人。”他是一個“左翼的自由主義者”。他既同情地理解自由主義,又同情地理解新左派,同時他對這兩派都有批判。在當今知識界的風氣下,這是一個不討巧的自我定位。
事實上,與其說許紀霖如今是“主義中人”,不如說他是“倫理中人”。他對他們這一代知識分子缺乏反思、謙卑、感恩、敬畏心態深表不滿,對士風和世風澆漓感到憂慮,他更愿意把精力放在對社會倫理道德重建的關注上。
許紀霖說,目前這種“原子化的個人主義社會是威權主義的溫床”。
雖然在剛見面的時候許紀霖曾從頭到腳打量我,但我知道,這不是一個冷漠的人。
王元化對現成的主義都有反思
南方周末:1980年代“文化熱”的時候你就認識王元化先生,他去世兩年了,你也寫過回憶他的文章,你怎么評價他?
許紀霖:1980年代上海的經濟、社會改革滯后,遠不及廣東,但上海的思想解放在全國是領先的。之所以領先,有一個很重要的因素,當時上海有一批比較開明的官員,有一批以王元化為代表的倡導思想解放的知識分子。
王元化擔任過上海市委宣傳部長,他后來主持的上海文化發展戰略,就是希望從制度建設的層面落實啟蒙的一些最基本理念。
作為上海思想界的精神領袖,王元化先生當時的作用是不可替代的。他提倡“有學術的思想和有思想的學術”,很深刻。因為1990年代以后,學術和思想的確有兩極分化的趨向,很多人喪失了對時代的敏銳感受和思考,也有一些人思考背后的學理背景比較弱。王元化先生在這兩方面算結合得比較好的,大家都很敬佩他。他之所以從1980年代到過世一直是上海乃至全國知識分子的領袖之一,和他自身這樣的一個追求分不開。我和他相識很偶然,他一直講“心靈的相契比觀點的相同更重要”(我們大概就屬于這種關系)。
南方周末:1980年代,王家客廳老有知識界的種種聚會,當時大概有哪些人?
許紀霖:三教九流,各色人等,慕名求書法的、藝術界的、文學界的、思想界的、政府官員都有。他在這點上有點兒像胡適,他有一種能力,讓你感到如沐春風。老先生晚年也特別好友,特別怕寂寞,每天高朋滿座,他也很開心。
南方周末:王元化的思想并不是直接對接英美經驗主義傳統,而是從別的路徑逐漸靠近經驗主義和自由主義,從思想的超前性這個角度來講,你如何評價他?
許紀霖:不能用某一個標準來看一個思想家。英美經驗主義不過是西方思想的一支而已,并不意味著經驗主義就是對的,它的反面就是錯的;自由主義是對的,非自由主義就是錯的。
王元化先生最大的思想就是他的反思性。他不斷地在反思,早年反思僵化的馬克思主義,后來反思啟蒙心態。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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