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客“走西口”——兩位美國記者的中國親歷
歐逸文與何偉一樣,喜歡寫小人物,他們往往在大事件中扮演角色,具備意義,唐杰就屬于此類。與何偉不同的是,歐逸文也關注“大人物”,他寫過導演賈樟柯、媒體人胡舒立。
責任編輯:姜弘 實習生 蔣瀟
日本大地震發生后的第四天,埃文·奧斯諾搭乘國際航班,從北京直飛香港,再轉機東京。此前,他只去過日本三次,對那里知之甚少,也不會說日語。他并不準備報道地震的細節,而是打算寫寫日本人的精神。
埃文長著一張標準的“美國臉”,高挺的鼻梁,微卷的金黃色頭發,淡藍色眼睛。為了讓這張“美國臉”看上去不那么顯眼,他特意央求中文老師取了一個中文名:歐逸文——他是美國老牌雜志《紐約客》的駐華記者。
抵達東京后,歐逸文找了一家賓館。在朋友推薦下,聯系上一位樂意充當翻譯的日本年輕人,兩人立刻進入工作狀態。
他們先是拜訪了兩位政府高級顧問,去他們家中及辦公室坐了坐,兩位顧問都是救災和核問題處理的負責人。隨后采訪了一位激進的民間評論人士,他正號召自己的同胞要求政府公布更多核輻射信息。緊接著,與一位第一時間趕到地震現場的日本記者見面,聽他回憶地震發生后的最初幾分鐘。
天色已經擦黑,剩下的幾個小時里,歐逸文來到東京電臺廣播的播音室,看到主持人正在念短信,紀念只有一周歲的罹難嬰兒,他已經有自己的名字了,叫Hikari,主持人說,“所有在這一年出生的寶寶,都帶著使命,他們是我們的新一代。”這是歐逸文為數不多的落淚瞬間。
不斷有人打進電話,相互溫暖,彼此慰藉。“此刻,電臺就像某種精神的集會地,痛苦、恐懼,還有希望,全都匯聚在一起。”歐逸文說。
他回憶起美國遭遇卡特里娜颶風、“9·11”恐怖襲擊時,美國社會最好和最壞的一面都袒露無遺,但在日本,他看見的全是美好:沒有小偷,沒有暴動,秩序井然。日本人告訴他,他們的精神信條里,有一條叫“gaman”,意為隱忍。
2011年3月28日,《余震:一個民族不能承受之重》成為當期《紐約客》頭條,封面上,櫻花被繪制為輻射物警告符號,背景一片漆黑。歐逸文只用10天就完成了“余震”的寫作,這是他用時最短的報道之一。通常,在《紐約客》,一篇報道采訪需要3個月時間,深度調查則需要6個月甚至更長。
“許多中國朋友告訴我,他們很憤怒日本過去對于中國的那段歷史,但這次經歷讓我非常驚訝,在吃苦和為更好的生活抗爭方面,中國和日本是如此相似。”歐逸文告訴南方周末記者。
歐逸文(左)深入中國采訪,喜歡和陌生人說話,他希望在與普通人接觸中發現真正的中國。2007年,他花了一個月時間徒步旅行,路經四川盆地與青藏高原過渡地帶的瀘定縣時,在當地的露天餐館與陌生人邊吃面條邊聊天。 (受訪者/供圖/圖)
“中國通信”,始自熊貓
日本之行前一天,乍暖還寒的北京,歐逸文在黃昏時分結束了一場持續三小時的講座,眼角流露出些許疲憊,但興奮依然。他快步走進798藝術區露天的一家咖啡館坐定,就用標準的普通話張羅著:“老板,兩杯拿鐵。”
馬路上車影重重,不時有摩托車、出租車、私家車交錯鳴著喇叭,發出刺耳的聲響呼嘯而過。他扭頭看了看,轉而淡然一笑:“以前我覺得難以忍受,現在習慣了,感覺這才是中國,嘈雜,但熱火朝天。”
比起日本,歐逸文更了解中國。1996年,他在哈佛大學學習政治學,從歷史課本中發現了中國的20世紀,“那太精彩了,像一出戲劇”,新中國成立、文化大革命、改革開放,走馬燈似的漸次登場。他爭取到首都師范大學學習半年漢語的機會,想把書本里抽象的黑白故事涂上色彩。
九年后,歐逸文以《芝加哥論壇報》駐華記者的身份再次來到北京。2008年,他“轉會”《紐約客》,成為這本雜志歷史上第二位駐華記者。
歐逸文的前任叫彼得·海斯勒,中文名叫何偉。“這就跟美國人叫吉姆、鮑勃一樣普遍”,何偉笑著聳聳肩。他今年42歲,深棕色的頭發,眼袋很深。因為身形魁梧,曾有搭“順風車”的北方農民問他:“你是內蒙古人嗎?”
2007年,何偉與妻子結束了長達11年的中國生活,在美國“內地”科羅拉多州的一個小鎮安頓下來。何偉的妻子張彤禾是一位美籍華人,供職于《華爾街日報》,曾因《打工女孩》聞名業界,這是一本講述東莞工廠流水線上的女孩們工作、生活的書。他們居住的小鎮只有一盞紅綠燈,沒有麥當勞、大型超市,大多數人一天的工作就是放牛。在那里,何偉開始寫作關于中國的紀實作品,并打算集結成書。
何偉把回美國稱為“去西方”,這也是他一篇《紐約客》文章的標題,他把這次跨國搬家經歷寫成了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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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絡編輯:王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