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文明都是帶槍的獵手——專訪科幻作家劉慈欣
我這種小說的語言整個就是被俄羅斯文學塑造的,不靈動,不空靈,很沉重。這和我的年齡無關,我就是受到這種影響,受的很深。
責任編輯:姜弘 陳軍吉 實習生 蔣瀟
多年來,很少有一部本土科幻小說像《三體Ⅲ》這樣受到各界讀者的熱烈追捧。
在前兩部《三體》的故事里,人類首先不小心在銀河系中暴露了自己的存在,遭到科技水平遠遠高于人類的“三體文明”的死亡攻擊,但巧妙地威懾對方從而幸存了下來。
第三部《死神永生》講述了威懾建立之后,人類生死存亡的重任落到了一名叫做程心的女子身上,她需要在人類遭到滅頂之災的時候以一己的判斷代全人類做出抉擇。在這部分里,不管是人類還是更高級的“三體文明”,一旦在滿是威脅的宇宙中暴露便不堪一擊。幸運的是,人類最終有極少數幸存者一直活到了宇宙的末日。
軍方啟動了“紅岸工程”來探尋外星文明,科研人員葉文潔誤打誤撞進入“紅岸工程”的秘密基地。一天,她利用基地里的無線電設備向地球之外發射了一個信號,完全沒有想到這一行為把地球文明暴露在了兇險的宇宙中,人類的命運由此轉折。 (受訪者提供/圖)
過去幾個月里,中國科幻迷們在熱捧一部叫《三體:死神永生》的作品,它是《三體》系列中的一部,作品以一種“傳統”的方式建構。其作者劉慈欣是近十年來一直被科幻迷追捧的科幻作家,他的世界觀用一個字概括就是“冷”。他寫小說時,先提出一個世界設定,然后按照這個設定去推導,得到某種結論。一些讀者認為故事太絕望和黑暗了,但劉慈欣說,推導出的就是那么一個結論,所以寫出來就是那個樣子。
與劉慈欣相熟的科幻作家何夕告訴南方周末記者,劉慈欣是“一個冷漠的宇宙觀察者,冷酷的道德評判者,再加上一個冷靜的思想者”。
1990年代初,劉慈欣編寫過一個軟件,在這個軟件里,宇宙中的每一個智慧文明都被簡化為一個點。最多的時候,他在十萬光年的半徑里設定了三十萬個文明,然后讓那臺286計算機花了幾個小時來計算這些文明的演化圖景。最后他得出的結論是:其詭異程度是很難憑空想出來的。
十幾年后,劉慈欣在長篇小說《三體》中設定了一個與地球非常接近的外星文明,然后推導地球文明、這個外星文明以及其他更多看不見的外星文明之間詭異的生存博弈。他一連寫了三部,故事的開端是我們已知的歷史,結局卻在百億年之后。
哪怕僅此一次,“閱讀這樣的作品會讓人對現在這個浮華的世界產生一些疏離感。”何夕說,“甚至有可能讓一個渾渾噩噩度過幾十年的人平生第一次開始思考一些古老的問題:我是誰?我為什么會存在?”
劉慈欣提出了“黑暗森林”的生存法則。宇宙如同一片黑暗的森林,每一個文明都是帶槍的獵手,他們小心潛行,并隨時準備著消滅掉那些犯傻的暴露者。地球文明是個傻孩子,它在黑暗森林里生了堆火,并且高喊:“我在這兒!我在這兒!”
從這一刻起,地球文明的歷史就發生了重大轉折。它所面臨的是滅頂之災。小說中的主人公用善去應對災難,然而好意鋪就的卻只是通往地獄的路。
科幻作家韓松認為,整部小說反映了劉慈欣個人的價值觀。“人的本心是向善的,但是世界和社會回饋他的不是善的東西。”韓松告訴南方周末記者,“他最根本的信念還是善能夠挽救世界,但是他對這個又沒有確定的把握。”
何夕則說,在劉慈欣的語匯里,道德只是一個“玩意兒”,而且是宇宙中最“沒用”的玩意兒。
劉慈欣生于1963年,他的世界觀不同于1970年代以后出生的科幻作家,這與他的現實經歷有很大的關系。一個很奇特的現象是,中國當今最好的科幻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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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絡編輯:方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