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恨我,我也愛我,我是吳興國

“有一天,你發現你所有的眼淚,一下子跟你的戲劇結合了,跟你所有演的歷史滄桑、悲涼人物全部結合?!蹦鞘菂桥d國迷上京劇的一刻。

責任編輯:李宏宇 袁蕾 實習生 黃周穎 蔣瀟

2011年8月,吳興國將攜他10年前的舊作《李爾在此》參加愛丁堡戲劇節,吳興國一人獨演《李爾在此》劇中的十二角。今年愛丁堡戲劇節的主題是“到遙遠的西方去”,這是愛丁堡戲劇節創辦63年以來第一次聚焦亞洲藝術,入選四個劇目中只有兩部是完全由亞洲藝術家制作的,一部是韓國Mokwha倉庫劇團的《暴風雨》,另一部就是吳興國的《李爾在此》。

“我知道傳統的精致和豐富。我要找西方,就找門當戶對的。”——吳興國 

吳興國在《李爾在此》中,打通生旦凈末,一人獨演12個角色。 (Dirk Bleicker/圖)

看到吳興國,你最先注意到的是他臉上的皺紋。他58歲,有很大的眼袋,眉毛不濃不長,卻好像要飛入鬢角。每當他要強調什么而瞪大眼睛時,額頭上就會拱出深長的皺紋。他的嘴唇很薄,天生一副吃開口飯的精明利落,不過從鼻翼處牽扯出兩條很深的皺紋像括號一樣把削薄的嘴唇囊括其中,平添一股冷峻,而且讓你產生一種錯覺:英挺的鼻子下面一直掛著一副髯口。

他演過中國五千年歷史上形形色色的男一號,從莊子、屈原,到諸葛亮、李后主、林沖、秦瓊、岳飛、袁崇煥、范仲禹、蔣介石……他演的《霸王別姬》讓法國觀眾認為自己在看希臘悲劇。

他曾站在世界級的舞臺上,用生旦凈末丑演繹《麥克白》、《暴風雨》、《李爾王》、《哈姆雷特》、《奧瑞斯提亞》、《等待戈多》。他被法國陽光劇團藝術總監亞里安·莫努虛金稱作“偉大的表演者”;因為對莎翁劇目的精彩演繹,他被英國《泰晤士報》比作勞倫斯·奧利弗。勞倫斯·奧利弗飾演過莎士比亞所有重要角色,是20世紀公認最偉大的莎士比亞戲劇演員,并曾11次獲得奧斯卡金像獎提名。

他的皺紋與其說是歲月的痕跡,不如說是職業的痕跡。生旦凈末丑的表情已經像曬圖一樣藏進吳興國的皺紋里,只等著感光顯影。

1986年12月10日,《欲望城國》在臺北首演。 (劉振祥/圖)

小兵立大功

“我在這里談創新,可我是從傳統出身的。我可以隨時唱一段老戲碼,但其實我已經二十年沒碰它,那種感覺就像犯人在監獄里關了二十年,突然被放出來。”2011年5月,吳興國在新竹交通大學和臺北醫學院演講時說。

此前一年,吳興國跟書畫家張光賓、作家七等生、作曲家賴德和一起獲臺灣“國家文藝獎”。四位獲獎者沒有一個是守成者,評論家們說,七等生的小說是寫給一百年后的人看的。而“國家文藝獎”那尊并不沉重的獎杯也是“京劇逆子”吳興國第一次獲得臺灣主流文藝界的一致承認。此時距離他第一次在臺北文藝界掀起強烈震動,已經過去25年。

1986年12月10日,《欲望城國》在臺北社教館首演。蘇格蘭將軍麥克白變成東周時期薊國大將敖叔征,“欲望”代替了京劇慣常的忠孝倫理,成為貫穿始終的主題。

唱腔大體還是皮黃,可是已經沒人能分清敖叔征究竟是武生、老生還是花臉;旦角沒有水袖,穿起寬袍大袖帶裙撐的大擺裙;手眼身法還在,可留神細看,其中已經穿插進現代舞;像歌劇一樣,這出“新編京劇”開場前有一分半鐘以“悲壯”為基調的序曲,為這一分半鐘,吳興國和嗩吶手劉春暉試過不下十個調門,吳興國想要“悲壯”,劉春暉“能悲不能壯”。“那天我遲到了,在外面等的時候,我就感受到,一股人氣和熱浪撲面涌來,臺上和臺下一定是融合一氣的。”臺灣大學戲劇研究所教授王安祈至今記得《欲望城國》首演帶給她的激動。

觀眾的反應千奇百怪。有人疑惑:旦角能這么演,這還叫京劇嗎?有人怒:欺師滅祖!有人高調贊美:這是臺灣三十年來最好的一出戲!不管褒貶,《欲望城國》讓臺北的文藝界沸騰了兩個禮拜。林懷民說,這出戲是“小兵立大功”,王安祈說它肇始了一個“古典和現代混血、密不可分的時代”。

吳興國并無意肇始一個新的時代,《欲望城國》醞釀三年始終籠罩在破釜沉舟的悲壯里:“不行就是我們這群人的問題,是這個劇種的問題,我們只能被時代淘汰。”

那是1986年,隨著經濟起飛和老兵退伍,國民黨遷臺之后一手扶持的“國劇熱”已經漸漸退潮。吳興國所在的臺灣三大軍中京劇團之一“陸光劇團”雖然還勉力維持著一個季度一次的公演和日常的勞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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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絡編輯:方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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