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民巡視】城市道板也可以這樣鋪

不萊梅人有遠見，一次性規劃，重金投入，一步到位，避免了今后無休無止的修理、翻新

我一向對城市的道路設施、建筑風格等市政建設有著某種興趣，最近有機會到德國不萊梅市短暫進修學習，在有意識觀察比照之下，收獲了些許心得。

不萊梅位于德國北部，城市規模并不算大，人口不到70萬。我最初是通過觀看德甲足球聯賽“云達不萊梅”的比賽，才知道有這么個城市的。一如其他的德國城市，不萊梅環境安靜優美，市民文明安詳，讓人由衷感覺舒適。不過，不萊梅的美與特色絕不僅限于此。

不萊梅的許多街道，著名如文化特色大街貝特夏街，普通如一些小街小巷，均不是一覽無遺的水泥路面，而是鋪的石板。那所謂石板，也就邊長10厘米多一點的正方形石板，所以準確地說是石塊。那天在小巷餐館用餐畢，我和一位學友走出餐館在路邊休息。偶爾發現腳下一塊石板有些松動，一時好奇心起，就抓起這塊石板，不料根本無法提起來，借助另一只手才成功。這一拎起，讓我倆目瞪口呆：這哪是石塊，整個是一石條??！筷子般長，如木樁一般深深地直插地下。

太夸張了！不萊梅街道的道板竟可以這么豎著鋪。其后一個問題總縈繞腦際，這是出于怎樣一種建設思路呢？

從經濟的角度看，不萊梅人沒有將街道用水泥一澆了之，而這本來是最少爭議、最方便操作、也是最省錢的辦法，實際效果也不錯，道路平整，方便行走，國內城市不都是這么干的嗎？鋪石板的方式，顯然要費時費力費錢得多，而且像不萊梅這樣的鋪法，更是奢侈不過。沒有相當的經濟實力，是無法支撐這樣的市政建設的。聯想到德國的城市下水道建設水平世界公認，修得特別空曠，留有充分余地，甚至可以走汽車，各種管道線路井然有序，而我們國內不少城市道路因規劃環節和投資成本的短期考量，建設滯后，而時不時被挖開，裝線埋管的，常被人調侃說是街道該裝“拉鏈”，頗有些氣短。顯然，不萊梅人算的是大賬，算的是長遠的經濟賬，一次性規劃，重金投入，一步到位，避免了今后無休無止的修理、翻新，看似浪費，實則經濟。內心一扒拉，你不得不信服人家的認真和精明。

從美學的角度看，城市道路舍水泥而選石板鋪路面，也就具備了獨特的審美價值。想想這都是一件很愜意的事情！街道干凈安靜，行人疏落，各式各款的店鋪散落兩邊，店門口擺滿了鮮花，窗臺上更有鮮花垂掛下來，與窗內店員友善自然的笑臉相映成趣，空氣中似乎彌漫著一股自由、美好的氣息。街道并不太寬，一色的石板路面，而且是毛石，粗糙錯落，表面并不平整，積年累月，被行人打磨得锃锃發亮。倘在傍晚，夕陽西下時，或者雨后初晴，石板光潔細膩，又有質感，你的皮鞋踩上去，很有抓地感，既輕盈又踏實，別有一番走在水泥路面完全無從體驗的味道。不經意間，令您充分體驗到這個不大的城市綿長、厚重又極富個性的文化特質。

悠然自得地步行在不萊梅的石板路上，我很為當年不萊梅市政工程決策者的膽識折服。您想啊，作出這樣的動議和決策，遭遇反對和抗議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拿納稅人的錢不當回事啦，完全是異想天開、好大喜功啦——攻擊的理由都是現成的、堂皇的。甚至被懷疑、被誣陷，也是有可能的。誰知道里邊有沒有貓膩呢？僅此一句話，就很可以將任何刻意創新的努力付之東流，將可能的冒險者都打回原形。

不過，這是在德國。顯然，決策者的遠見、甘冒政治風險的勇氣占了上風，于是成就了今天不萊梅街道的獨特風格與文化！在這件事情上，這個城市普通民眾的整體素質，與對新事物、新思維的包容，同樣令人肅然起敬。不萊梅市政大樓前的圣·彼得利大教堂，以及鄰近雄偉的科隆大教堂等著名建筑建了幾百年才完工，至今仍常年搭著腳手架，予以精心修繕，整舊如舊，與那些我們熟悉的急功近利的什么獻禮工程、政績工程完全挨不上邊。做事踏實較真不茍且、心態平和沉靜不浮躁，這樣的民族其生命力可不一般。

德國詩人海涅有這么一句詩：“夜里想起德意志，我就不能安眠。”而我要說，偶爾夜里想起不萊梅的道板，我也不能安眠！

（作者為浙江德清縣委常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