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里的陌生人——暴力工廠

南方周末力圖還原一群從鄉村到城市的年輕人成為“砍手黨”的故事,這是一個有關尊嚴缺失和夢想破裂的故事,是屬于一群在城市化大潮中被離棄和排斥的人群的故事。

責任編輯:曹筠武 王剛 實習生 姚永泳

入獄五年之后,殺人者阿星終于說出了殺人的原因。五年前,打工者阿星在殺死工廠管工后聯系南方周末,坦承報復工廠拖欠工資,并在本報記者的勸說下向警方自首?,F在,他承認那也是一場有預謀的搶劫。阿星來自一個以“出產砍手黨”聞名的村莊,在阿星入獄前后,他曾經的同鄉好友幾乎都因搶劫被捕。他們有著相似的經歷:進城打工——辭工——犯罪;他們的經歷是一個無法回避的數據的縮影:新生代農民工犯罪占全國城市刑事案件的三分之一。以阿星的敘述為線索,南方周末力圖還原一群從鄉村到城市的年輕人成為“砍手黨”的故事,這是一個有關尊嚴缺失和夢想破裂的故事,是屬于一群在城市化大潮中被離棄和排斥的人群的故事。而如何更好地接納與善待這個在城市化進程中做出巨大犧牲與貢獻的人群,或是避免阿星和他的同鄉們的故事不再重演的解決之道。

在深圳公明馬田村,上班與下班的打工者匯聚在交叉路口。這就像他們交叉而過的人生,有些人日復一日地打工,有些人從打工者變成犯罪者。 (南方周末記者 王軼庶/翁洹/圖)

那是2005年7月8日的傍晚,閉文星(綽號阿星)最后終于無法控制由來已久的強烈自我暗示,用兩把西瓜刀與一把彈簧刀捅死了工廠的管工。隨后,這名20歲的農民工逃亡到深圳公明鎮并找了部公用電話,聯系上了曾經打過交道的記者——也就是我本人,然后在我的勸說下,向警方自首。

他作了一番充滿道德義憤的陳述:在辭工時,老板拖欠他962元的血汗錢,管工扣押他的身份證并辱罵他,他一怒殺人。

這被許多人視為社會悲?。禾与x凋敝的廣西農村,旋又陷入城市的壓榨與歧視。阿星在自首時坦承,他的理想只是謀一份每天工作八小時的活,攢夠錢,在城市做點小生意,不再活得像一個找不到未來的農民工。

這其實只是阿星的一面,五年后我們在監獄里再次相見,他終于愿意坦露自已的另一面:

當時他不只是報復,其實還是一場與另一名同村打工者馮春毫預謀數天的搶劫,雖然他們最后只搶到了400元。

在獄中憶起搶劫的念想涌上心頭那一刻,他承認那時沒有來自道德的羞恥與驚慌。相反,這是他的成長經歷長久以來給予他的暗示,他的堂叔趙民顯在深圳公明曾是風光無限的“黑社會大佬”,在貧困的家鄉最早擁有私家車;常帶他玩的表哥言明顯,自從辭工后混社會、搞搶劫后就生活得光鮮有錢、不再受人氣。那時,他們村里的許多年輕人加入了搶劫這個行當。

他們都出生于同一個村莊,廣西天等縣上映鄉溫江村。在廣東的媒體上,這座村莊更為響亮的名字叫“砍手黨山村”。他們也許并不是在廣東作案最多的群體,但卻因為曾經發過的幾起鬧市“砍手”搶劫而震驚公共輿論。

在一個只有兩千人口的溫江村,因為搶劫被刑事處理的有一百余人。這個村莊參與犯罪的年輕人差不多已被抓盡,但又在上映鄉其他的村莊遽增,整個上映鄉保守估計有三四百年輕人在長三角與珠三角兩地搶劫被抓。

阿星迫不及待地從我的嘴里了解家鄉的近況。真相讓這名死緩犯人的臉上呈現出難以名狀的痛苦,每得知一名老鄉落網,他都會用雙手抱住頭,沉默良久。在他入獄后的五年里,他的同鄉好友還在陸續落網,連他敬重的老村支書馮成金的兒子與侄子都先后因搶劫被抓。

阿星與他同鄉的犯罪被學者們定義為“新生代農民工犯罪”。中國社科院在2011年2月24日發布的法治藍皮書中稱,2010年新生代農民工已近億人口,新生代農民工犯罪案件約占全國城市刑事案件的三分之一,新生代農民工“共同犯罪、團伙犯罪突出”。而這類犯罪在外來工集中的珠三角地區,所占比例驚人。據警方資料,像溫江村打工者集中的深圳公明街道,98%以上的刑事犯罪都是以新生代農民工為主的外來人口犯罪。

多年后,南方周末記者重新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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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絡編輯:鄺立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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