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里的陌生人——黑道鄉村
還要服刑十幾年的阿星自嘲:“以前我一直想找份8小時的工作,沒找到,最后殺了人。沒想到在監獄里,卻實現了我的‘理想’。
責任編輯:曹筠武 王剛 實習生 劉星 馮飛
“以前我一直想找份8小時的工作,但沒找到。沒想到在監獄里,卻實現了我的‘理想’。每天只要改造8小時,余下的時間就可以看書、打球,并且還可以持續十幾年。”
夢碎的鄉村
阿星的家鄉到底是一個怎樣的鄉村?
溫江村所在的上映鄉位于天等縣西部,南通大新縣,西通靖西縣,北通德??h,全鄉有10個行政村,122個自然屯,總人口約3.7萬人?,F在,從上映鄉到溫江村開車20分鐘可到,五年前則山路崎嶇,從鄉到村需花一小時左右坐“三輪蹦蹦車”。溫江村是個遠離縣城中心的偏遠山村,它離縣城40公里,離中越邊境卻只有30公里。在歷史上治安就差,在縣志上就記錄過大規模的群架。
走進溫江村,它和中國大多數內地農村并無太大差別,16歲-40歲之間的壯勞力差不多都在外面打工。至2010年,溫江村有678戶3299人,有一半以上的人在外打工或在鄰縣挖礦。村莊寥落冷清,不少新造的磚房無人居住。在溫江村,大約有一半左右的人家蓋了磚房,主要是靠打工與挖礦賺來的錢。在村口,可以看到老太太孤獨地坐在角落,乏人料的兒童在巷子里滾得一身是土。向田間望去,除了幾個六七十歲的老人在緩緩干活,再也找不到動人的生機了。
像阿星家的三層樓房,長年只有年逾八十的老奶奶居住。
溫江村坐落于狹長的山谷中,這些山都是廣西特有的石灰巖質石山,樹木稀少矮小,但拔地而起的石山雄奇險峻,是天等縣“大石山區”的一部分。在巖石間勉強挖出來的土地,地薄肥貧。村里也缺乏引水渠等水利,靠天吃飯,稻谷畝產一般只有四五百斤。村里的老人常說:“一年從年頭忙到年尾,做到累死也沒有多少收入。”
溫江村支書趙佩榮介紹,村里的人均年收入約1600元左右,人均月入也就是60元左右。
在村委旁的溫江小學,也是后來在深圳搶劫的諸多悍匪的母校。與五年前相比,學校有了新樓,但仍有學前班的兒童在破爛的水泥磚屋里上課。在南方周末記者掌握的50名溫江村搶劫者名單中,80%以上是小學學歷,像趙民顯、許國定、黃海清的學歷都在小學四年級以下。原因是讀不起書。剩下的基本是初中學歷,也有少數不會寫自已的名字。整個村出去打工的人也相仿。在2000年春節時,這所小學的老師們曾為外出廣東的溫江青年做了一件重要的事——應這些打工青年的主動要求,教他們寫自己的名字和“天等縣上映鄉溫江村”這個地名。這些識字有限的青年,也常常只能在深圳最差的工廠打工,或者失業?,F在雖然實行了免費義務教育,但學校仍然要向每名學生收三百多元,一些家長仍然稱供孩子讀書有困難。
村民們普遍相信“讀書無用論”。他們這幾個屯連少數幾名大學畢業的青年,都沒有找到好工作。如末屯的許國勝,在龍州師范讀了四年本科,家里欠了一屁股債,最后找不到工作去深圳打工。
這樣的示范效應,甚至也影響到了許多農村兒童的觀念。一名小學生的童言無忌甚至還把上映小學的校長甘紹新噎住了:“校長,你讀了那么多年書,也就兩千塊左右的工資。我爸小學都沒讀完,在汕頭做了個技工,一個月可以賺三四千元。我覺得讀書真沒用啊。”輟學,甚至常常是不少孩子自愿的選擇。
在溫江村氣屯,溫江村搶劫犯罪最多的屯之一,不少曾經的留守兒童又像走上了前一輩的打工與漂泊之路。
1994年出生的馬文清,瘦小,長得像個兒童。他12歲小學還沒畢業,就到深圳的一家五金廠去打工,至今已打工四年了,每天工作12小時。1995年出生的許建章,也是個黃毛少年,他讀到初二就輟學,現在深圳的一家工廠打工,每天也工作12小時。1996年出生的黃克贊,初一沒讀完,就去汕頭的電子廠打工,每天工作常超過12小時。因為他年紀太小了,無法在規定的時間內做完電子元件,只得自己加班補做。
他們都曾經像打工父輩們那樣有過簡單的夢想。許建章的夢想是掙錢買摩托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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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絡編輯:鄺立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