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耀輝:寫歌是為了令社會更寬容
周耀輝,香港著名詞人,和林夕、黃偉文并稱為“香港三大填詞人”。曾于香港政府、亞洲藝術節、明報及商業電臺工作。作品類型廣泛,包括達明一派《愛在瘟疫蔓延時》、《忘記他是她》、《天花亂墜》,黃耀明《維納斯》、《下世紀再嬉戲》,王菲《色盲》、《流星》,林憶蓮《一個人》等。
周耀輝,香港著名詞人,和林夕、黃偉文并稱為“香港三大填詞人”。曾于香港政府、亞洲藝術節、明報及商業電臺工作。作品類型廣泛,包括達明一派《愛在瘟疫蔓延時》、《忘記他是她》、《天花亂墜》,黃耀明《維納斯》、《下世紀再嬉戲》,王菲《色盲》、《流星》,林憶蓮《一個人》等。
周耀輝一直是另類的。他的詞看似歌頌風花雪月,然而扒開華麗的外殼,卻看見他站在文字里,大聲批判政治、社會和文化。他說他寫歌是為了令社會更寬容,“我通過文字告訴大家,真理不止有一套,每個人都可以選擇自己的圣經,擁有屬于自己的真理。”
曾有人這樣描述“香港三大詞人”:林夕多情,黃偉文摩登,周耀輝另類。
在二十多年前首度填詞時,周耀輝就頂著“另類”的標簽。1989年,周耀輝為達明一派創作了《愛在瘟疫蔓延時》,開始一鳴驚人。此后,在達明一派《意難平》專輯中,周耀輝寫了《忘記他是她》、《天花亂墜》等膾炙人口的作品,建立自己批判現實題材的獨特風格。
周耀輝的創作道路并非一帆風順。他認為創作除了靠天分外, 還要遇上賞識自己的伯樂。1990年,隨著達明一派的解散,加上情感歌曲占據當時流行樂壇的主流地位,周耀輝的“另類”給他添了阻力。他給別的歌手作詞時,退稿的情況不少,理由大多是“太復雜”、“要簡單點”、“煽情些”。對此,周耀輝無可奈何,或許是小時候住在貧民窟的艱苦經歷,讓他學會了另類思考,“寫情歌時,我并不是故意復雜的,愛情在我眼里,就不是一往情深的,也不是簡單的”。
直到給許志安寫了《不倦的蝴蝶》、《迷糊情欲對象》,事情才發生轉機。這兩首同樣標著“另類”的歌,一炮而紅,給了周耀輝很大的信心。“除了達明一派,我也能給主流歌手寫些另類的、有趣的作品,很開心。”此后,他為黎明、王菲、林憶蓮、莫文蔚、王菲、陳奕迅、謝霆鋒等藝人寫過數百首歌詞。周耀輝的成功,證明“香港不只有情歌”,他那些披著情歌外衣的歌,寫的都是更開闊的世界,開拓了“情歌”的空間。
當周耀輝名氣漸長時,1992年,他離開香港遠赴荷蘭定居。遠在荷蘭,他過起了遠離塵囂的生活,每天讀書、寫詞、看電影、聽音樂、泡酒吧,日子不亦樂乎,但他并沒脫離香港流行樂的脈搏,也未錯過香港流行音樂的全盛時期。從詞人“個體戶”時代,到先后與寶麗金、滾石、英皇等大集團簽約,到出版《突然十年便過去》,周耀輝在主流創作與邊緣創作之間,始終保留了那份“另類”。
記者:突然十年便過去,是你對青春的感慨,還是其他?
周耀輝:“突然十年便過去”這個標題來自我創作的一首歌,叫《給自己的信》,里面提到女主角給十年后的自己訂下計劃,十年過去了,很多沒做到,感觸很大。這本書更多是我二三十歲時創作的,很久了,是一本關于回憶的書,我希望與讀者回憶,回憶過程中,思考一下十年間失去什么,得到什么,也希望他們對十年后的期望。
記者:十年前的你,和十年后的你有什么不同?
周耀輝:這十年間,我失去我媽媽,這是無法彌補的事實。在未來,我會珍惜我的家人朋友,這也是近兩年,我多回香港的原因。
記者:生活在荷蘭,感覺與香港有什么不同?可否用幾個形容詞來形容一下香港和阿姆斯特丹之間的不同?
周耀輝:用形容詞來形容的話,香港很容易身不由己,在荷蘭,覺得自己是自己的主人,因為在荷蘭很簡單,每一天都能思考怎樣去利用自己的時間,不會很早就計劃好自己的行程,有很多自己選擇的機會,有很多空間會想“做人是為了什么”。但在香港,到了哪里都很匆忙,很被動。
記者:從1988年到現在,與你合作過的歌手包括譚詠麟、梅艷芳、林憶蓮、王菲等,有些歌曲還在港臺成為暢銷金曲。大部分作品都是你在荷蘭寫的,地域的差距,會不會令你感受不到這種成名的激動吧?
周耀輝:當然這是一種欠缺,但有好也有壞。比如我感覺不到這種興奮,少了那份創作的激動。但沒有這份激動的話,我能讓自己更加清醒,不會為了流行而創作流行,按照自己的關懷、自己的方式來寫,自然就能得到回響。
記者:對你而言,作詞的意義何在?
周耀輝:我希望透過文字與讀者進行溝通。
記者:你的文字,往往給人帶來很多驚喜。
周耀輝:很多生活在內地、香港很多人會羨慕我的生活,說我生活得很悠閑,下一本書關于日常生活中的創意,創意可以在日常生活中練習。多開放自己,多去接觸自己想接觸的東西,讓自己受刺激時,自然會有反應。比如我現在有個專欄名叫《假如我們什么都不怕》,涉及恐懼,我們要多思考自己恐懼什么,還要學會記錄當時當刻的想法。我的習慣是一旦想到什么,就立馬記錄下來。
記者:你的歌曲很多寫到政治、宗教、文化等題材,里面帶有批判意味,這與你的思想有關?
周耀輝:是的,這一定是與想法有關,我相信每個寫字的人都是從心出發來創作。至于你說的批判,我不知能否這樣形容,對我來說,小時候生活困難,就渴望更多選擇、更多空間。而我寫歌的終極目標是令社會更寬容,令我們有更多的選擇,說更多的話?;浇虝惺ソ?,每個教徒要合乎圣經的內容才能生存。但我認為,真理不止這一套,如果一些人選擇了自己的圣經,我希望不要判他們有罪,我這樣說,并不是反對宗教,只是希望尊重不同人的選擇。
記者:你在《假如我們什么都不怕》專欄里寫恐懼癥,從A可以寫到Z,那你有什么恐懼的?
周耀輝:我有很多恐懼,但最大的恐懼是自己失去希望。我小時候對世界很灰暗,后來覺得自己有很多事情沒做,我希望自己能保留這種希望,也希望身邊的朋友對未來充滿希望。
記者:這是不是你缺乏安全感的一種表現?
周耀輝:我是比較有安全感的人吧,因為這種安全感我才能大膽說出,我想要更多的希望。對于一些缺乏安全感的人來說,“希望”二字不會輕易透露。我們的世界的確充滿不安全感,大部分人會透過買樓、投資、結婚、養狗來轉移,而我會將安全感放在文字上,文字在過去給了我很大力量。在未來,我相信它的力量依然存在。
記者:據說你是一個容易哭的人?
周耀輝:是啊,不知道為什么。(笑)我不是一個容易在別人面前哭的人,但我一個人時,就很容易哭,尤其在看電影的時候。在我媽媽過世時,我以為會以平靜的心情對待,但不行。譬如在做訪問時,媒體很容易讓我回憶小時候的生活,很容易牽起傷感,就會忍不住哭。
記者:所以說你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
周耀輝:我不知道啊,最近我越來越很容易感覺到自己的脆弱。很多人遇到傷感的事時,覺得不能在大庭廣眾下哭啊,會用最大的堅強令自己不要哭,這種情況下,我就覺得自己不需要刻意的堅強。當我們每天上班、學習時,都需要很多力量去支撐,有時候容許自己脆弱些,沒多大所謂啊。當你愿意脆弱時,對方也愿意脆弱些,那樣就能接觸得更多。
記者:什么能讓你哭起來,或是讓你產生恐懼?
周耀輝:我感覺到別人生活的艱苦時,就會忍不住。比如以前看成龍的電影時,每次電影結束后都會播幾分鐘的拍戲花絮,看到他們為了拍好一場打戲,真的被打到眼腫腫,我就覺得賺錢很辛苦啊,我們只是花幾十元去看場電影罷了,原來他們要付出那么多。
記者:很多人說你寫的歌詞里有一種世紀末的情結,那你想過末日嗎?
周耀輝:說完全沒想過,是騙你的,我覺得每個人都有吧。世紀末日對我的意義是,如何度過今天?,F在香港很流行提前退休,說退休后要怎樣怎樣,我會提醒說不要等到退休,因為不知道明天會怎樣。末日意識可以是一種很積極的力量,有什么沒做的、很想做的,就去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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