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五十年前讀北大（23）

尾聲

差不多六年的北大生活，可惜在集中挖掘和清理每個人的“非無產階級思想”的“畢業教育”中結束。畢業的時候，本該非常高興，可是這樣一來，我們甚至沒有心思籌辦任何層次任何規模的畢業典禮。一些同學至今仍然覺得，我們數學專業的這屆學生，最后是被整得灰溜溜地離開北大。

記得畢業以后我在上海教中學的時候，前面提到過的那位農村來的同學，從河北寫信給我，對于六年寒窗所學，今后恐怕再無用武之地，感覺非常沮喪。那時候，“文化大革命”還沒有開始。我只好用毛主席的句子來鼓勵他：不敢說“牢騷太盛防腸斷”，還是要共勉“風物長宜放眼量”。他后來的情況，還是非常不好。

現在回顧大學生活，既有美好的回憶，也有不堪回首的經歷。同學們絕大部分都是真摯的，那份同學少年的友情，是我們永遠的財富（參看本書附錄：入學五十周年聚會記趣）。老師都是可敬的，他們的榜樣和教誨，讓我們終身受用。但是從入學不久分析批判“白專道路”和“粉紅色道路”開始到二年級十三陵修路勞動大部分同學得了浮腫病，加上后來綿延三個月的“畢業教育”，數學系政工系統干部作為一個整體的所作所為，實在太差勁、太可惡。個別功課讀不下去，“提前畢業”擔任學生工作的黨員，動輒指揮整個年級甚至整個系的學生，老師們也無可奈何。

在我的片斷回憶里面，個人自然有一些委屈。但是比起一些同學被大張旗鼓地批判，一些很有才華的同學被戴上“反動思想”、“反動學生”的帽子甚至被開除學籍以至于后來多年生活無著，我的這點委屈實在算不得什么。前面談到參觀人民大會堂和“夾道歡迎”塞拉西皇帝，我的一些同學卻在事前被告知，他們沒有資格參加這樣的政治活動。沒有經歷過那個時代的人，很難想象會有這樣的處理。

幸虧我們的同學都是好樣的，能夠逆境圖進。前面談到我們班那位很有才華的同學被開除，這種錯誤做法，后來得到糾正，學校還給他補發了正式的畢業證書。他和那位被戴上“反動思想”帽子的同學一樣，后來都在數學研究和教書育人方面做出了非常突出的成績。

我覺得自己比較幸運的，就是在有時候相當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