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安全監控工程師眼里的動車追尾

“7•23特大事故”發生后，鐵道部發言人王勇平說，“初步了解，事故原因，是雷擊造成設備故障導致的”。而根據媒體的報道，事故的原因疑是“前車遭到雷擊后失去動力停車致追尾”。

本人是安全監控方面的工程師，從事故發生的事實和過程來分析，如果真是如此，那動車及其指揮調度系統的安全功能堪憂。

從大眾的角度理解，前車因為雷擊失去了動力、甚至可能失去了電力供應，當然沒法通信，所以沒有辦法通知后車和指揮中心自己的狀態，因而導致了后車的追尾，但從專業的角度看，即使不考慮動車系統所謂的高技術含量的“列車控制協調系統”、2007年即研制成功的“動車防追尾系統”、或者其他有或者沒有的“防雷擊系統”的作用，這種說法仍然是站不住腳的。

在安監領域的容災控制上，有一種最簡單有效、也最普遍被采用的技術就是“心跳信號檢測技術”。簡單的講，就是被監測的設備，不斷的向指揮中心發出“我很好” 的信號，指揮中心如果一直能收到該信號，就認為對象設備是正常的，否則，當從某一時刻起，設備故障，甚至完全被摧毀，它就不能向中心發出“我很好”的信 號，那么中心就判斷對象設備已經故障，即開始采取應對措施。舉個簡單的例子，有些品牌的手機上，會有一個信號燈不停的閃爍，叫做呼吸信號燈，即使你不打開 鍵盤鎖，它也會每隔一會兒閃一下，這樣你就知道手機是正常工作的，但如果它不閃了，那你是不是就會趕緊去檢查手機，是沒電了，還是壞了？再比如，你掌握了 某位貪官的罪證，但怕他報復你，把證據放在朋友那里，告訴他，我每天早上給你打一個電話報平安，如果哪天早上沒打，就說明我犧牲了，你就把證據公布于眾。 這就保證了不管你的狀態如何，甚至完全犧牲，對方（指揮中心）也能第一時間知道，從而采取措施。以此次事故為例，雷擊導致的D3115停車、通訊中斷，指揮中心就收不到該車的心跳信號，即可判斷該車故障，從而通知D301停車，避免追尾。有人說可能中心和D301的通信也中斷，但別忘了，這個心跳信號檢測系統同樣可以安裝在任何一列動車上，用來監測處于其前后的其他動車狀態。

所以，如果事故原因真的如上所述，那么這種事故的發生是極其低級的、完全可以避免的。雷擊導致故障，是可以的，雷擊導致失去動力停車，也是可以的，但是再進 一步導致后車追尾，從技術上講卻是說不過去的。不知現在的動車指揮調度系統有沒有采用這樣的心跳信號檢測技術，如果沒有，那必然是有更加先進的“系統”，但卻發生了如此低級原因的事故，那又是因為什么呢？

當然現在具體原因還在調查，王勇平也很嚴謹，并沒有說雷擊是如何怎樣的導致故障和事故。但第一時間，鐵道部第一次公開說話，采用如此籠統和突出“雷擊”的說法，給公眾的概念是“雷擊造成”、是自然災害、和鐵道部門無關，是否也有些不妥呢？

這些天網上的爭吵，都只是太過具體的猜測，官方一點東西都不透露，報道和評論就沒有著力點。只有官方有了一個基本的定性，我們才能由此來評論，贊同也好，懷疑也好，鄙視也好，憤怒也好。不妨等等看他們會怎么說。但我估計官方很難找到一個完美的理由，這個事情很棘手，焦頭爛額的是他們。

客觀地講，這次事故的原因可能有：

一、玩忽職守，調度員或其他關鍵崗位的人當時“偷菜”去了。

二、操作失誤，點錯按鈕，扳錯開關。調度員或列車操作人員的責任。

三、處置失當，因為雷擊和晚點發生了特殊情況，系統也正常報告了，但當時在崗人員對緊急情況處置失當。

四、劣質產品。購買使用了劣質產品（廣義的產品，包括什么“防追尾系統”之類，也可以看作一個產品），平時沒事，雷擊等惡劣氣候條件下故障了。 如果是這樣，應該追究責任的包括購買、使用者，工程驗收者。視廠商是否行賄也包括廠商。

五、各系統不兼容。我們的動車系統其實是個大雜燴，當然波音787也是大雜燴。不過我們的大雜燴更容易出問題。各個系統各個設備都是不同國家、不同廠商、不同施工單位來提供和建設的，甚至不同的地域還不相同。如果通訊和調 度或者其他系統的兼容性不是特別好，平時沒事，一旦有特殊情況，比如這次，又是雷暴，又是晚點或者還有其他，就傻了。就像自己組裝的電腦，你水平有不行， 組裝的電腦兼容性、穩定性就差，上個網，打個字還行，一旦跑個大程序就死機了。這應該追究設計者的責任。

六、設計缺陷，安全標準、級別不夠。以為所謂的“閉塞區間”，就是高科技，“防追尾系統”百分之百起作用，設計之初沒有考慮極端情況下的應急措施，比如非常簡單 易行、相對于高鐵以億計的預算而言幾乎不要錢的“心跳信號檢測技術”。因為高鐵速度極快、載人極多，建設高鐵，其安全性必須首要考慮，而且安全級別要非常 高，高于一般的交通系統、生活和生產設施。比如你騎自行車，有橡膠的手閘就行了，開汽車，就要液壓的制動，還要什么ABS、EBD之類的，因為你是在操作一個極其危險的東西，要他為你服務，首先必須保證安全，而且危險性、可能造成的破壞性越強的東西，他的安全級別必須越高。如果是這個原因，那就是系統性的原因，麻煩就大了，中國的高鐵都要動。

2011年07月24日 23: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