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的限政只能是徒勞——再與秋風先生商榷

孔夫子想不到,董仲舒做不到,儒家哪來的“憲政主義”?君為臣綱,就是逼人自宮。這就從精神上和心理上,根本杜絕了抗衡皇權的可能。

責任編輯:戴志勇 實習生 陳建宇 晉良子

1.  儒家的惆悵

儒家或許也想限制絕對權力,但可惜徒勞。秦漢以后的總體走向,是由集權而專制,由專制而獨裁。

我一向認為,學術論爭,求同比存異更重要,也更難。因為“各自表述”的前提,總得是“某種共識”,否則便是“雞同鴨講”。幸運的是,我在秋風先生《儒家一直都想限制絕對權力》(2011年6月30日《南方周末》)那里,找到了討論的基礎,并愿意就此展開。

首先,我同意“儒家反對絕對權力”。因為一旦“絕對”,便不“中庸”,故此說應可成立。但要補充兩點。一、儒家并不限制權力,只限制“絕對權力”。二、就連這,也是一廂情愿,甚至得不償失、南轅北轍。秦漢以后歷史的總體走向,是皇權的不斷加強。最后,終于由集權而專制,由專制而獨裁。

且看史實。西漢初年,倒不專制。中央既未過度集權,皇帝亦難乾綱獨斷。軍國大事,例由三公會議,皇帝批準。三公(丞相、太尉、御史大夫)是實際上的執政者,皇帝不過“橡皮圖章”。但這樣一種制度和局面,很快被武帝破壞(詳后)。此后,歷朝歷代之所謂“有為之君”,都繼承漢武,既收地方之權集于中央,復收中央之權集于皇帝,而且愈演愈烈。

就說皇權與相權。漢代宰相是“領袖制”,唐代就改成了“委員制”(錢穆先生語)。中央政府只有“國務委員”,沒有“國務總理”。這顯然是為了削弱相權,加強皇權。但唐代“國務會議”(政事堂)的決議,卻是定稿,叫“熟擬”?;实壑荒茉谏厦娈嬋?,叫“印畫”。而且,皇帝同意的事情,宰相也可以駁回,叫“涂歸”。也就是說,唐代的宰相,雖然地位低于漢代,卻好歹還有決策權和否決權,皇帝反倒只有同意權。

這就多少還有點秋風先生所謂“君臣共治”的意思。但是到宋代,決策權和否決權,就都歸皇帝了。宰相上朝,也只能站著,不再能“坐而論道”。到明清兩代,宰相制度干脆被廢除?;实垡蝗?,以國家元首之身份而兼政府首腦,直接領導政府各部門(六部)。被俗稱為“宰相”的“內閣學士”(明代)和“軍機大臣”(清代),其實不過是皇帝的“政治秘書”。應運而生的,則是明代的“特務組織”(廠衛),清代的“暗箱操作”(密折)。前者的黑暗,后者的專橫,想必大家都耳熟能詳。

至此,帝國的統治,已是不折不扣的“一人政治”和“專制獨裁”。所謂“君臣共治”,恐怕早就化為夢囈。毫無疑問,確如秋風先生所言,在這個過程中,儒家當中那些“有識之士”(不是所有儒生),未嘗不曾“試圖對皇權予以控制和約束”,也未嘗不曾與之“發生分歧乃至激烈沖突”。然而結果如何呢?事與愿違,徒喚奈何!

這是儒家的惆悵,也是我們的惆悵。

2.  莫把貍貓當太子

作為“皇權主義者”,漢武帝和董仲舒根本不可能搞“憲政革命”。所謂“共治”,其實無非“參股”,而且儒家的“股權”也沒有保障。

問題是何以如此。

有直接原因,也有根本原因。直接原因,在于秋風先生十分看好的那位漢武帝,恰恰是個“強權主義者”,也是“皇權主義者”。正是他,破壞制度,在宮廷之內另 設政府,由大司馬主持工作(西漢稱“領尚書事”,東漢稱“錄尚書事”),叫“內朝”,也叫“中朝”。宰相(三公)主持的政府(公府),則叫“外朝”。這就 等于是“一個國家,兩個政府”,豈非胡鬧?更重要的是,內朝權傾中外,外朝形同虛設,實際上是漢武帝的“小朝廷”,取代了國家的“大朝廷”。目的,則是要 集中央之權于皇帝,以便大權獨攬、乾綱獨斷。后世之“由集權而專制,由專制而獨裁”,即從此開始。這樣一個人,怎么會喜歡“憲政”?

漢武帝不是“憲政主義者”,董仲舒也不是。就連他的“儒家身份”,我看也可疑。比方說,孔子至少不反對民間可以有思想,他自己就是民間思想家。而且,按照 秋風先生對“攻乎異端”的解釋,則他老人家還應該主張思想和言論的自由。然而董仲舒,卻明確反對“師異道,人異論,百家殊方,指異不同”,主張將所謂“邪 辟之說”消滅干凈,用國家意識形態一統天下(《漢書·董仲舒傳》)。請問,這跟法家的“太上禁其心,其次禁其言,其次禁其事”(《韓非子·說疑》),有什 么兩樣?董仲舒這樣說,他還是儒家嗎?如果是,則儒家霸道;如果不是,則董某非儒。

其實,董仲舒跟法家一樣,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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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絡編輯:鄺立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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