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枯坐——張棗遺作選

枯坐是難以描繪的,既不是焦慮的坐,又不是松弛的坐,既若有所思,又意緒飄渺;它有點走神,了無意愿,也沒有俗人坐禪時那種虛中有實的企圖。

責任編輯:朱又可 實習生 李倩

住在德國,生活是枯燥的,尤其到了冬末,靜雪覆路,室內映著虛白的光,人會萌生“紅泥小火爐……可飲一杯無?”的懷想。但就是沒有對飲的那個人。當然,也會有幾個洋人好同事來往,但大都是智商型的專家,單向度的深刻者,酒興酣時,竟會開始析事辯理,層層地在一個隱密的象牙塔里攀沿,到了一個點,就可能爭辯起來,很是理性,也頗有和而不同的禮貌和堅持。歐洲是有好的爭辯文化的,詞語不會凌空轉向,變成傷人的暗器,也不會損耗私誼,可是,也不見得會增添多少哥們的意氣。于是,告別的時候,全無夜飲的散淡和愜意,渾身倒滿是徒勞的興奮,滿是失眠的前兆,你會覺得只是加了一個夜班,內心不由得泛起一陣消化不了的虛無感。 

1986 ,德國(顏煉軍/供圖)

是的,在這個時代,連失眠都是枯燥的,因為沒有令人心跳的愿景。為了防堵失眠,你就只好“補飲”。補飲過的人,都知道那是咋回事:跟人喝了一夜的酒,覺得沒過癮,覺得喝得不對頭。于是,趁著夜深人靜,再獨自開飲。這時,內心一定很空惘,身子枯坐在一個角落,只愿早點浸染上睡意,了卻這一天。一杯杯過去,有時竟怎么也醉不了,越喝越醒,直到晨曦蒼白地把塵世的窗戶一個個交還回來。憑窗望去,街坊上有了動靜,德國日常生活的刻板和精準醒了:小男孩背著書包走過,一個職員模樣的中年人走過,臉上還有被鬧鐘撕醒的麻木,你知道他們是去街尾趕公車,而公車的時刻表精準到分鐘,完全可信賴,也足以懲罰散漫者的。所以,不用時鐘,你看見誰走過,看熟了,也就知道現在是幾點幾分了。他們的腿甚至像秒針般移動……一切都那么有序,一眼就望到了來世,沒有意外和驚喜,真是沒意思呀。

這時,我會想:要是國外有個黃珂就好了……

張棗(1962—2010),湖南長沙人。1986年出國,長期寓居西方。2007年開始任中央民族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教授。2010年3月8日病逝于德國。人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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