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范師林

我初中的物理老師范師林是山東師范大學的高材生,分到縣一中不久便成為學校的教學骨干。不到半年,他被誣告偷了縣委書記夫人的手表,得了精神分裂癥……

責任編輯:朱又可 實習生 彭軍淋 魏晨捷

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聽到它該有二十多個年頭了吧?那時正去山東的臨沂采訪,聽到了就如種子丟在了心里。不知過了多久,就有《范師林》這篇小說,寫它時是流過淚的。寫過也就放下了。又是一些年過去,再讀還是嶄新如初,心起波瀾。就想起《馬太福音》中的一段話:“現在斧子已經放在樹根上,凡不結好果子的樹就砍下來,丟在火里。”只可惜我們往往顛倒了做,將結好果子的樹砍了,丟在了火里焚了毀了,沒人可惜。

——作者題記

(何籽/圖)

范師林死了,死在縣法院門左邊的布告欄下。他是抄著手,縮著頭,蹲靠著布告欄欄腿死的,灰白的頭發上,稀黃的眉毛、鼻翼和枯干泛紅的山羊胡子上,都積著雪。

這是今年第一場瑞雪。他肯定是在夜里死去的,是在睡眠中慢慢凍僵的。

沒大停留,不到中午就把他送到了火化場??h一中的一輛客貨兩用車,斗里躺著他和一個學校送的花圈,駕駛室里擠著楊曉芬、趙強和我。整容的王師傅說,幾年啦,還沒見過這么少的人送行的。

我們幾個人雖然都默默的,可是心情卻是一樣的,都感到死了的好,心上如卸下了一塊石頭似的。

范師林曾是我初中的物理老師,雖然只教了我們不到半年,我卻永遠也忘不了他。也是這樣的一個大雪天,星期天,只是比現在要冷得多,夜深得很。餓醒的我只感到渾身披著涼水似的,冷得難受,餓得難熬。肚里沒食哪來的火力?那正是所謂的“三年自然災害”的末期,家在農村的我,姊妹多,家貧,只能從家里帶些地瓜干在學校的伙上餾餾維持學業。

越是睡不著,饑餓越發的難捱。睡在同床上鋪的趙強那細勻的鼾聲,聒得我心煩意亂。終于,趙強床頭墻上垂下的饃饃袋將他聒人的鼾聲濾得寂然無聲。黑暗里,我的眼睛再也無法離開這如此醒目的饃饃袋。我知道的,那里面裝著他剛剛從家里帶來的菜角子(這是魯西南地區的一種食品,形狀像水餃,只是它要大得多,是蒸而不是水煮)。他從家里來到學校宿舍即就著開水吃了一個,黑黑的地瓜葉餡里,還摻夾著黃燦燦的豆餅(黃豆軋去油后留下的餅)。想著他那吃時的呱嘰聲和兩眼放光的吃相,對我猶如刑罰,我翻身,再翻身,終于坐起,神差鬼使般從那垂下的饃饃袋里摸出一個角子,瞬間吞下。

雖然存在著角子多可能沒數的僥幸,但我還是想一起床就給趙強直說吃了他的角子,可是虛榮心害了我。就在我猶豫囁嚅之際,災難來了,正準備拿出角子到伙上餾的趙強突然咋唬起來:“少了一個!誰偷了我的角子?”

一個偷字嚇住了我,只好硬著頭皮聽著大家為表示各自的清白的咒罵:“賊!”“孬種!”“老鼠!”誰知搡在牙上的地瓜葉使我“露了餡”,一時全室無語,幾十雙眼睛割著我。

就在無地自容的我棄學回家的當天夜里,范老師和趙強來了,來到了離縣城二十多里的我的窮家里,鞋上褲腿上蹚得全是雪。至今我還清楚地記得,他那眼鏡框上和有點泛紅的上唇須上,也結著雪,只是略嫌清瘦的臉上滿布著慈愛。家里幾乎就是四個旮旯,他跺在屋當門的雪怎么也不化,可是我心頭上的雪卻融了,就一下撲在老師的懷里哭了。當晚我就返校了,他那新婚不久的妻子、當民辦教師的楊曉芬已經給我們做好了冒著熱氣、閃著香油花、臥著雞蛋的白面條。這是我這個十四歲的孩子第一次吃帶雞蛋的白面條。

范師林老師是山東師范大學的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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