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病與健康】貪睡的理由

曾經住過一個酒店,大堂常年坐著一只巨大的拉布拉多犬,性格溫順、親人,可以一動不動地讓來自五湖四海的游客摸腦袋、撫后背。那是酒店的吉祥物和標志，旁邊的禮品店里有以它為主角的明信片出售。

這條狗最神奇的特色是睡，在我眼皮底下，一個小朋友正歡欣地輕抓它的后背，它就睡著了。正在研究炮制高科技藥品的生物學博士D姐斷言：它得了嗜睡癥。那是一種人狗共有的病癥,標志是白日困倦，忽然倒地，莫名其妙地從睡眠至清醒轉換為快速眼動睡眠——也就是做夢。嗜睡發作的英文名叫Narcolepsy，跟失眠、夢游齊名，是那些與睡眠有關、癥狀常見、成因卻神秘無比的疾病的一種。

嗜睡癥與睡眠中最具神秘感的“快速眼動睡眠”有關——六十多年前，在一間從芝加哥大學心理系借來的實驗室里，阿瑟林斯基將眼動檢測儀上的幾塊黑石頭貼在8歲兒子的眼眶上，勒令他睡覺。他發現，兒子做夢時，眼珠會快速轉動。在發現快速眼動睡眠之前，人們就知道了嗜睡癥的存在，先是有人被這種無法自控的睡眠問題困擾，接著，人們發現，某些嗜睡的癥狀與非洲的一種椎體蟲有關，而另一些，則成因神秘。這種成因神秘的疾病影響巨大，到1998年，統計顯示，每2000個美國人中有一個人曾被無原由的嗜睡癥困擾。當時，關于嗜睡癥的記錄大多是零星發作，雖然跟固定的家族有關，卻關系不大，又因為嗜睡者通常有免疫功能低下的毛病,主流觀點認為,嗜睡該是一種與免疫系統有關的疾病——因為身體過于虛弱。這是大家較容易接受的解釋。

除了人，狗身上也會有嗜睡癥的癥狀，這是拉布拉多犬的訓犬人首先發現的。到了1999年，嗜睡癥與幾條狗的關系登上了著名的《細胞》雜志的封面。以狗為突破口，斯坦福大學的一批研究人員證明，一部分嗜睡癥源自遺傳。

1979年開始，就有人猜測拉布拉多犬的嗜睡癥是一種隱性遺傳疾病。之后的10年間，動物學家讓狗回交（子一代和兩個親本的任一個進行雜交），粗略定位了相關的遺傳基，還找到了嗜睡發作者易肥胖的根源——與肥胖有關的神經激素、食欲素，同樣與嗜睡發作有關。斯坦福大學那幫研究者的主要貢獻是，找到了從前曾被報告過的一個拉布拉多家族和一個杜賓犬家族，取了它們的血樣，進行了一系列讓人眼花繚亂的分析，結果發現了一個與嗜睡行為有關的變異，把變異敲除掉，狗就不嗜睡了。于是，他們說：這些狗的嗜睡行為與它們12號染色體上的一個變異有關。

聲明過“所有的實驗遵從美國國立衛生研究院的動物實驗規范，未對動物造成不必要的痛苦和傷害”，并致謝了幾位犬類研究對象后，研究狗的斯坦福學者開始起勁兒地分析自己的研究結果對人類的意義——狗的嗜睡跟人很像，最重要的是，狗的12號染色體跟人的6號染色體也很像。最終，那幫人說：這項研究將有助于我們研發治療人類嗜睡癥的藥物。

然而，在生物系的學生中，這篇文章的效果傳播開來。嗜睡癥忽然間在一定程度上變成了一種與基因有關的遺傳疾病，有學生把那篇文章的第一頁鑲在框子里，掛在自己的工作桌上方，然后趴在桌子上睡覺——“老師，你懂的，這是一種遺傳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