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再夢
這并非一個簡單的關于一群異鄉人思念家鄉的故事。實際上,移民與文化、宗教、資源和時代變遷有著深刻的關系。他們是特殊的人群,而影像,是他們無聲的言述,如同夢里的金山,親近又陌生。
責任編輯:李楠
美國波士頓,祖母給美國出生的孫兒喂食。(1983年)
溫哥華,退休臺山夫婦在掛著圣誕卡的家中。(1978年)
舊金山,看迪士尼動畫的華裔女孩。(1976年)
舊金山,退休的臺山單身漢房間。(1975年)
美國堪薩斯州薩利納斯,收養了日裔小孩的臺山華人全家福。(1993年)
2008年初,58歲的美國堪薩斯大學美術學院設計系教授劉博智在中國廣東美術館舉辦了他的個人攝影展。照片的主人公,全部是生活在國外的華人。劉博智說他們其實都是做夢的人。
劉博智1970年前往加拿大哈利法克斯(Halifax),在當地的美美酒家做幫廚。與當地小城鎮華人團體的親密接觸,成就了他以后三十年紀實攝影的源泉。
劉博智這樣回憶他的經歷:有很多人和我一樣不得不當“桌底工”(黑市勞工)維持生存。1970年,我被加州布朗士攝影學院錄取,需要掙錢交學費。小時候旁觀父母經營士多店,讓我學會了如何和別人建立良好的關系。我家的士多店位于屋宇的樓梯底,后來發展成一個四平方米的小店鋪,這種環境使我每天都與中下階層的人們打交道。當時,我常從鄰居口中聽到“標會”的事,這是一個由街坊自發組成的信貸系統,自發集資貸款給需要用錢的家庭。我想父母就是這樣籌錢將我們兄弟姐妹送出國,十年后才得以聚首。
當時不少餐館缺人手,一位香港老主顧在加拿大東部的哈利法克斯幫我找到一份幫廚工作。由于遠離多倫多,我們估計應該不會被加拿大騎警發現。像我們這樣的人經常為被抓到而擔驚受怕,但大家在異國他鄉會互相扶持照顧。有些老華僑甚至躲藏了數十年,偷偷謀生。在這些社區里我親眼目睹了貧窮和人的堅忍,也明白了“金山夢”不是那么簡單的一回事。知識、個性和狀況使每個人的境遇都各不相同,同時也產生了自有文化的喪失,就像我父母從臺山移民到香港一樣。在美洲我迫切希望與臺山、四邑人溝通,所以就很快地學會四邑話并開始尋根之旅。這種學習隨著我到世界各地工作而分了不同層次卻又互相聯系,無論我到哪里,這個經歷都能慰藉我的鄉愁之苦。主流文化不應該將弱勢階層的文化邊緣化。
多變的環境使我對人的需要有種本能的理解。每當我拍攝人以及他們的居室時,我始終關注被拍攝者內心的安寧。祖先神位、菩薩和領袖畫像都是他們的精神生活的一部分。盡管很多家庭都不愿再談及痛苦的過去,但是我也能猜測出八九分來。有些場合并不適合拍攝,有時構圖或光線也不足。有次,我在一個來自廣州的移民家里住了好幾個星期,是在舊金山的政府廉租屋,被他們對患有唐氏綜合征的兒子無微不至的照顧深深打動。雖然是麻將照打,和街頭的廣州人一樣粗話照說,但后來得知,他們一家都是基督徒,并為孩子起了個名字叫“恩賜”。事實上,如果人們愿意向你敞開心扉,他們就會告訴你很多很多。這時候,我更愿意傾聽他們的故事,尤其是在過去那個動蕩年代里的家庭經歷。
這并非一個簡單的關于一群異鄉人思念家鄉的故事。實際上,移民與文化、宗教、資源和時代變遷有著深刻的關系。他們是特殊的人群,而影像,是他們無聲的言述,如同夢里的金山,親近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