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色會】上海,媚
那一夜她找了理由早早地離開飯局,給這些小上海女人們讓道,一個德國老頭開車把她接到了興國賓館的小洋樓,繼續紅酒香檳的伺候。她知道他其實對她并沒有興趣,只是想知道她身邊那些富人的聯系方式,可是這并不妨礙她跟他假裝打情罵俏。
大家都不知道他為什么會選擇俏江南,這口碑可怕的母子餐飲集團在上海幾乎從來不是以東西好吃出名的,這棟延安路上的老房子被他們拿下之后先是弄成一個所謂的高級會所,后來外灘蘭會所開幕之后這里就乖乖的改回了餐廳。 跟外灘那棟被他們徹底毀掉的西式洋樓相比,這棟民國時期的老房子還算比較幸運,那些分不清是什么地方的菜品依次送上了桌,她都沒什么胃口,只吃了幾口蔬菜。他還特意讓司機從公司帶了瓶茅臺,叫服務員給每個人都倒上,說這是他托關系從茅臺酒廠親自去搶回來的,大家一定要喝。這是個上海灘社交圈內最普通的飯局,總有人因故缺席,總有人臨時頂替。大家只需要不停地找話題就好了。
她知道他是本次飯局的核心人物,也知道他有個嫵媚婀娜儀態萬方的太太,那個花錢把自己網上所有信息都抹去的女人最初的模樣已經無從所知,每年至少一次的韓國之行讓她愈發的美麗動人。她又聽說他花心的不一般,多次讓女青年懷孕墮胎的傳聞總是能傳到她耳朵里。這樣的男人會不會讓女人們更動心呢?她總是喜歡聽這些關于上海灘老男人的八卦,這是最有趣的事情,跟嫉妒和仇恨無關。
相比桌上那幾個年輕稚嫩的女子,她的年齡總是會讓在場的人的大腦暫時出現盲點。四十以上那是一定的了,說不定要超過五十,可是身材皮膚真的保持得很好,而且永遠是新式短旗袍高跟鞋出場,外加一條漂亮的披肩,神采飛揚得讓人沒有辦法不去看兩眼。每日里,她都等著被各種飯局、派對或者私人的聚會所邀請,盡管很多時候她都是作為臨時替身而登場,但是她并不十分介意。那種完全無人問津的女人應該更可憐吧。
此刻的飯桌上,兩個女孩正在互相稱贊或者詢問彼此的衣服和項鏈粉餅香水或者隨便什么東西,還有兩個在看短信或者微博,只有她跟他在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一些不關痛癢的話:Grace,你聽說了沒有,番禺路上開了個林公館,萬達的老板娘林寧開的,老洋房里面,聽說菜做得很不錯,環境也比這里好,就是不對外開放,什么時候我們去嘗嘗?哦,早聽朋友說了(其實沒有),就是不知道人家什么時候有活動,什么時候請我呢。她抿了一口茶,知道他其實眼睛一直在瞟他對面那個穿黑色V領束身連衣裙的女人,據說是一個知名品牌的公關。對于那些老洋房改造的高檔會所,她其實一點興趣都沒有,她的祖父曾經是上海灘做紡織買賣的大戶,鼎盛時期在霞飛路南京路有多處房產,她回國后住的家里僅剩的祖宅也是著名建筑大師匈牙利人鄔達克于上世紀三十年代設計的西式花園洋房(其它的早就充了公)。
眼前這個眉目英武談笑風生的中年男子應該比自己小不少,她很自然地想起那個大自己好幾歲的香港小老公,那一年她19歲,父親托關系把她送到了香港并很快安排好了結婚的對象,一個富家二少爺。上海灘的小美人如魚得水,住在港島半山的豪宅內,每天出去喝茶都有車接車送,還有人給買好看的衣服。結婚之后發現男人除了在家打電動游戲就是出去跟一幫女孩Happy,她連續生了兩個兒子之后毅然決然地拒絕呆在家里,跟剛認識的女朋友張天愛一起在中環開了一個服裝店,之后開始跟老公家里鬧矛盾,上海女人的韌性顯露無遺,她很快給自己找到了下家——一個美籍亞裔生意人,接下來是離婚、出國,撇下了兩個兒子,她只身一人來到了洛杉磯。開始了真正自我覺醒的生活。
飯桌上大家開始討論接下來的節目,有人說去唱歌,有人提議換個地方繼續喝,黑衣女公關已經開始大膽地與他眉目傳情,她心里還是有點不爽:想當初在上海,男孩子們排著隊請她喝咖啡看電影的時候,想當初在香港,富商公子哥們輪流請她去賽馬會喝茶的時候,這些飯桌上的女生們可能都還沒有出生,加油吧,趁年輕的時候,拿到錢最重要,什么品味、尊嚴,什么優雅氣質,都要靠錢來維系。
那一夜她找了理由早早地離開飯局,給這些小上海女人們讓道,一個德國老頭開車把她接到了興國賓館的小洋樓,繼續紅酒香檳的伺候。她知道他其實對她并沒有興趣,只是想知道她身邊那些富人的聯系方式,可是這并不妨礙她跟他假裝打情罵俏,反正他除了摸摸她的手之外什么也得不到,而她卻得到了被寵愛的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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