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下水道,亦有道 看不見的城市之巴黎
“塵下之城”巴黎下水道有著悠久的歷史。1832年,歐洲一場霍亂的流行,引發了以給排水改造為主的歐洲“城市公共衛生”革命,巴黎下水道系統的修建就始于此時。擁有近2400公里地下水道的巴黎,徹底改變了19世紀初垃圾圍城、河水黑臭的城市舊貌。
“塵下之城”巴黎下水道有著悠久的歷史。1832年,歐洲一場霍亂的流行,引發了以給排水改造為主的歐洲“城市公共衛生”革命,巴黎下水道系統的修建就始于此時。在當年的設計師貝爾格朗主導的藍圖下,經過幾代人的建設完善,擁有近2400公里地下水道的巴黎,徹底改變了19世紀初垃圾圍城、河水黑臭的城市舊貌。
路人皆知輕歌曼舞的香榭麗舍,知塞納河左岸的風情與氣度,然而卻鮮有人知,巴黎城的另外半部史,在你看不見的地下。法蘭西民族向往日出日落的閑適,他們不愿喧鬧和摩天大樓充斥著地平線,于是乎,幽深的地底填補了這空缺。然而,意料之外的是,巴黎城下最不可一世的是它的下水道。在看得見的世界里,“西提島是巴黎的頭腦、心臟以及骨髓”;而在看不見的塵埃之外,“下水道卻是一座城市的良心”,法國文豪雨果如是說。
昔日“臭城”長成良心
世上多數大都市皆愿意絞盡心思維持市容的整妥和門面的堂皇,而華燈背后的景象是否尚能表里如一,便可考量出一個城市文明的虛實。巴黎的優雅不僅僅在于它的藝術品位、時尚觸感,它是一個能讓粘稠的下雨天都真正變成風景的國度。
數百年前,巴黎人便先知先覺到城市格局發展與排水系統的內在聯系,并于1370年在蒙馬特大街建成了世界上最古老的百米拱形石砌下水道。但這對偌大的巴黎城只能是杯水車薪,大多數排水仍靠露天陰溝;因此,無論雨水、咖啡抑或牲畜糞便,全都赤裸難堪地擁擠在路上,一時污泥濁水臭不可聞。日積月累,更會引發尖銳的社會矛盾,醞釀出疾病和瘟疫。
直至1848年奧斯曼任塞納省行政長官后,下水道的建設才步入正軌。他認為下水道好比人體的內循環,唯有清如許的源頭活水才能作為有活力的血液。他一改以往把污水直接排入塞納河再循環成生活用水的舊習,將其直接引至巴黎城外溝渠。此外,在設計師貝爾格朗的協助下,600公里長的下水道系統于1878年建成;此時巴黎才終于“海晏河清”,與“臭城”之稱道句永別。
經過126年的建設,如今的巴黎下水道總長約2400千米,相當于巴黎至伊斯坦布爾的距離。它擁有26000個下水道,可下人的就有18000個,大都在地下50米深處。下水道工作人員多達13000名,24小時作業,7天不間歇。巴黎的下水道系統包括排水溝、兩套供水線路(飲用水及非飲用水,如街道、管道清洗及園林澆灌)、壓縮空氣管道、氣壓文件傳送系統和電纜線路。如此完善的系統,在過去沒有互聯網的時代,巴黎的下水道的氣壓管道竟是官方保密文件傳送的最便捷方式。
為了有效清除沉積物,貝爾格朗發明了匠心獨具的清砂船和木球。清砂船從一米到十幾米不等,可單人或多人操作。木球直徑一米多,在水中漂流17公里需要整一周;根據流體力學原理,木球入水后可使水流加速進而沖走沉積物。正是借助這些環保樸實的方式,巴黎下水道每天可凈化并排出120萬立方米污水,每年撈出1.5萬立方米廢棄物。
被譽為“城下之城”的巴黎下水道并非徒有虛名,它猶如地上世界的倒影。巴黎排水系統大致是按著地上道路的走勢而建,每一條路在地底都有對應的下水道,如此散播開來的排水網時刻都繁忙地運作著,井然有序地向每家每戶輸進輸出。此外,令人頗感溫暖貼心的是,每條下水道亦如街道般有詳細的門牌號。因此,無論你何時在下水道上遺落了小物品,都不必擔心,只要記下街道門牌號,便能物歸原主。
但無論如何當我們說起下水道,想起的總是污穢黑暗的齷齪畫面。然而,巴黎的下水道全然不是一個泥濘丑陋、臭氣熏天的地方,因為它只排放雨水和經過處理的污水。此外,它裝有完備的照明和通風系統,寬三米高兩米的地下隧道晝夜燈火通明,再加上拱形的穹頂,看起來竟猶如教堂般恢弘。
天然的博物館
若說下水道是一個城市的五臟六腑,那么能毫不忌諱地將肺腑與人傾訴,怎能不讓人為這座城的真誠而動容,畢竟敢這樣做的,巴黎是第一個。自1867年世博會起,巴黎下水道博物館已接待數國要人,如今客流量達到每年10萬。它不是一個獨立的建筑,真實運作著的下水道天然就是博物館本身。
博物館之旅的起點位于塞納河阿爾瑪橋南橋墩處,坐地鐵9號線或RER C至Pont de l’Alma即是。售票處是一個不起眼的白色小亭;只需花費3.8歐加1個小時,巴黎的內在律動便都一覽無遺。博物館入口是極平常的下水道井蓋,若不是有這樣的博物館,除了平時走路不留心的人,誰也沒機會到這井蓋下一探究竟吧。和普通博物館一樣,下水道博物館也配有外語導游,游覽方式除了步行,還有游船和馬車。
博物館第一站是由廢棄下水道改造而成的圖片展覽區,陳列著從高盧羅曼時代至今,巴黎排水系統的變遷。往里行進便可見下水道工人的作業情景模型,這是長年活動在濕潤地底難見天日的苦差,卻是為了地上所有的人,能在雨天依然感到鞋尖的清爽。而后便是參觀使用中的下水道以及影像陳列館。最有意思的兩個展覽當屬老鼠模型以及短吻鱷“埃莉諾”。百無一是的老鼠在下水道卻成工人的救命恩人:當你看見老鼠紛紛落荒而逃的時候,說明工作隊可能挖到了瓦斯管道,及時撤退或許尚能保全自己。而埃莉諾則是于1984年被工人在下水道“拾遺”的一條小短吻鱷,她如今生活在巴黎的動物園里。至于其它非活物的“拾遺”,如匕首、鑰匙等,便順理成章地成了博物館展品的一部分。這應當比文物展覽更有意思,因為這些被不同國度不同時期不同年齡的人遺失的貼身物品,以一種自然而然又包羅萬象的形式組合在了一起,似乎竟更真切地達到了“博物”的真諦。
除了獵奇之心吸引人們對這個標新立異的博物館一探究竟之外,還因著一點文學故事又給它增添了底蘊。若說起雨果的《悲慘世界》,你一定也對冉阿讓的下水道之旅嘖嘖稱奇。在迷宮似的巴黎下水道,他為了拯救馬利尤斯,與警察上演了一幕幕揪心的逃生計,并感化宿敵沙威。雨果一定是愛這座城愛得深切,他總是在挖掘著這座城里最不起眼的角落,譬如下水道,譬如《巴黎圣母院》里卡西莫多的鐘樓。并且他的文字有這樣的力量,讓后人對這些神秘而低調的去處,肅然起敬。
網絡編輯:瓦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