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者】賈平凹:我不寫正經東西

賈平凹讀了一位智者的書,里面寫道,內心透射出來的形象是神,這偶像就會給人力量,因為人的內心空虛又恐懼。如果一件事的因已經開始,它不可避免地制造一個果,被特定的文化或文明局限及牽制的整個過程,可以稱之為命運。

賈平凹讀了一位智者的書,里面寫道,內心透射出來的形象是神,這偶像就會給人力量,因為人的內心空虛又恐懼。如果一件事的因已經開始,它不可避免地制造一個果,被特定的文化或文明局限及牽制的整個過程,可以稱之為命運。賈平凹信命。

1 寫小說寫長了,越來越不喜歡熱鬧,越來越不會處理事情。這與我小時候一樣,腦子快,嘴巴慢,口不從心,一緊張反應更慢。小時候的我比現在更不愛說話,反而喜歡聽別人說,也正是這樣的性格,讓我成為一個喜歡寫作的人。

賈平凹 當代著名作家。因其具有叛逆性、創造精神和廣泛影響被稱為中國當代文壇屈指的文學“鬼才”,也被稱為當代中國可以進入世界文學史冊的為數不多的著名文學家之一。 (趙衛民 楊子/圖)

2008年,賈平凹憑借《秦腔》獲得第七屆茅盾文學獎。2011年,64萬字的長篇小說《古爐》再次熱銷。 (趙衛民 楊子/圖)

我已經寫了很多年了,年輕的時候寫詩,是受李賀的影響。李賀經常騎著毛驢想他的詩句,突然有了一個句子就寫下來裝進袋囊里。我也這樣苦思冥想地尋找過詩句,但往往寫成了讓編輯去審,編輯說,我是把充滿了詩意的每一句寫成了沒有詩意的一首詩。

改寫散文和小說后,恰逢是一個新的時期。那時候新寫的小說追求寫得有哲理,有觀念,寫得標新立異,現在看來,雖然充滿激情,但刻意作勢,太過矯情。我也是這樣。年輕時特別講究技巧,對句子的修飾很多,被評價那些寫得好的文章里,總能摘錄出一些段落,漂漂亮亮地擺在那兒。

現在年齡大了,火氣小了。寫作、說話和處理問題一樣,有話則長,無話則短。就像我年輕時候讀李白,覺得那首“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抬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簡直是大白話兒,太簡單了?,F在明白過來,要讓我自己去寫,打死也寫不出來。這些都是日后才逐漸明白的道理。最容易的其實最難,最樸素的其實最奢華。在小說里,什么叫寫活了,逼真了才能活,逼真就得寫實,寫實就是寫日常,寫倫理。腳蹬地才能躍起,任何現代主義的藝術都建立在扎實的寫實功力之上。

我也曾在自己的一幅畫中感嘆過:“吾愛東坡好瀟灑好率真,不拘一格作文章,出外好奇看世事。晚回靜夜亂讀書,當今誰是蘇二世呢?”蘇東坡的才氣很大,他的才情也在于此。很多作家的東西寫多了你看多了,就會知道他接下來寫什么,但蘇東坡不一樣,你永遠不知道他的路數。有一句話,外行看他的東西說我會,內行看了搖頭說不會。真正的好東西永遠樸素簡單,花里胡哨五光十色的都不是好作品。

2 《古爐》我寫了四年。寫作中期,我得了一尊明代銅佛,是童子佛,赤身裸體,有繁密的發髻,有垂肩的大耳,兩條特長的胳膊,一手舉過頭頂指天,一手垂下過膝指地,意思是:天上地下唯我獨尊。這尊佛就供在我的書桌上,他注視著我的寫作,在我的意念里,他也是“神明”賦予了我小說中的人物“狗尿苔”,我也恍恍惚惚認定狗尿苔其實是一位天使。

我小說中的人物都是這樣得來,不管最后他被我寫成什么樣子,都有一個我熟悉的原型。同事、家人,抑或現在坐在我面前采訪的你,都可能出現在我筆下。比如你說我寫女人有特色,我下筆的時候也有一個具體的生活原型,再融入不同的元素,否則這個人會浮起來,哪怕到最后,原型的特點只剩下百分之二十。

我的小說中出現過各式各色的女人,有人說那部分文字的味道很濃重。我對女人有自己的評價。女人評價女人不準確,需要男人來評價。就像陰陽一樣,男女也屬于兩極分化。

3 寫作是我立身立本的東西。我曾說,以寫字養寫作。我感激我的字畫,字畫收入讓我沒有了經濟壓力,從而不再在寫作中考慮市場,能讓我安靜地寫我想寫的東西。有人求字我盡量滿足,太忙時不寫,有些也不值得寫。這些已經足以讓我自由地寫作,因為家里沒有買房或者小孩上學這些急需錢的壓力。我不想著過豪華日子,物質要求不高,吃穿不求,我很滿足。但我不寫正經東西,一寫正經東西人就廢。

《古爐》一出來,很多人聯想到我家里的收藏。那也只是我的愛好。淘換回來置于眼前,是想營造一種古代文人的氛圍。我收進來的東西不會再賣出去,沒有太值錢的,都是自己喜歡的。我不收貴重的東西,貴重東西只能鎖在柜子里不敢讓人看。不喜歡也不可能買回來,還得花錢。我沒有意外之財,每一分錢都是自己用手寫出來。

我仍然處于手工業時代,最早學電腦沒學會。小時候沒學過拼音,又不會說普通話,用陜西話一拼就不一樣了,一天天拖下來,后來干脆不用?,F在這么大年齡,也不再學了。西北地方人的性格和習性就是踏踏實實、自自在在地活著,不張狂,不輕浮。我的想法是能伏多少就伏多少。這也讓我存有另一種鄉土觀念,人一生能寫多少字、能做多少事是固定的。我用電腦噼里啪啦打完了,以后還寫什么。我比較信命,這也是根植于三秦那片土地里的一種慣性意識。

對夸我和罵我的人,我都不作聲。從上個世紀八十年代開始,有人夸得要命,罵也罵得一塌糊涂。到現在,研究我的人也很多,我看到的專著就有十多本。能看到的我都看,里面有些話一時可能不理解,以后還是會產生影響,我記住這些話,慢慢思考,做沒做,有沒有道理,目的是為了以后寫得更好,我不忌諱評價。創作是一個肚量和能量的問題。每個作家都不是為全民寫作,只給一部分人寫。別人罵我去回,太耽誤時間。在這點上,我仍然喜歡聽別人怎么說。

就像有人曾說我會炒作,我啥時候會炒作,我寫完書稿一扔,怎么出版怎么編輯怎么改動,我一概不管。坐等收書。一個作家的好壞在于幾十年都寫了什么 ,不在于幾年寫了什么 。世事如此。把該干的事干完。罵和委屈隨潮起伏。六十年一個甲子,看待一個作家和人至少也要五十年。一部作品出來,五十年后沒人看,沒人提出來,根本談不上好不好。

4 五十歲以后,周圍的熟人有些開始死亡,去火葬場的次數增多,我便知道自已是老了。老了就提醒自己:一定不要貪戀位子,不吃涼粉便騰板凳;一定不去拋頭露面,能不參加的活動堅決抹下臉去拒絕,一定不要偏執。一定不要嫉妒別人。我現在都快六十了,但生活節奏和三十四十歲時沒有差別,忙得一塌糊涂。

每天早上七點半離開家去工作室,晚上一點多回到家。一天和家人見不了面,我回去時,上初中的小女兒睡了,我離開時,她還沒醒。所以,我跟她也是早晚不見,各忙各事。我早上和晚上寫作,間隙在作協還要開會、辦刊物,被聘為文學院院長還要帶博士,加上隔三差五的社會活動,我不愛干,硬著頭皮不停地干。我對孩子也沒希望,只有一條,學校學的很多東西比如數理化,畢業后都派不上什么用?,F在一切只為就業,不學也沒辦法。我的要求是好賴高中畢業。

我最喜歡一個人住間房子。有茶有煙有個爛電視,我就可以過一個月。與人交往很累。你跟我交往現在這樣,十年后還是這個樣子。我不喜歡一見面就自來熟。人必須要共同經歷一些事情才可以長交往。這是一門最大的學問。我就想清靜一會兒。我晚上從不寫作,每天晚上走一個多小時的路。我的睡眠時間很少,質量很好,寫作期心里放不下,睡不踏實,經常做著夢思考。

經常有人跟我討論作家圈子的事,你告訴我最近新出爐了2011年作家富豪榜。那些榜上的數字再高,在別人來看至多是一單生意的價錢。但不管是誰,排在前面的人自然有和別人不一樣的地方?,F在,網絡的發達讓寫作以另外一種方式蓬勃發展。寫作的門檻越來越低,這行飯卻越來越難吃。原來有攝影師,有司機,現在誰都會攝影,都會開車,這樣反而更需要專業性。因此,他們比其他人要干得更好。

網絡編輯:瓦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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