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法:方舟子與他所影響的論戰法則
與方舟子有關的論戰漸成攻訐,言語羞辱與文革式指摘蔓延,且演變成現實世界中的人身威脅,沒有什么比這樣分裂的互聯網更令人心寒?;仡^省視方舟子如何煉成、怎樣參與到網絡辯論方法的塑造之中,或是檢討當下互聯網風格的路徑之一。
責任編輯:曹筠武 實習生 謝雪
(CFP/圖)
“要理解方舟子,需要看他長期以來的對手”。好斗的性格或許天然有之,但如今“一個也不饒恕”的立場與廣受道德質疑的戰斗邏輯,卻是在“千錘百煉”中形成。
與方舟子有關的論戰漸成攻訐,言語羞辱與文革式指摘蔓延,且演變成現實世界中的人身威脅,沒有什么比這樣分裂的互聯網更令人心寒。
回頭省視方舟子如何煉成、怎樣參與到網絡辯論方法的塑造之中,或是檢討當下互聯網風格的路徑之一。
45歲的方舟子可能是中國最富辨識度的公眾人物。他身材高瘦,臉骨棱角分明;說話口音濃郁,聽者時常頗感費力。但是如果把他說的話整理成文字,很多時候會發現他的表達比一般人要嚴謹明晰得多。
這個最富辨識度的人同時又是最難以被定義的人,他的一舉一動都容易引發立場截然對立的反應。2012年1月11日中午,方舟子出現在北京電視臺的一檔辯論節目里,主題就蘊含著非此即彼的態度:“是否支持方舟子的打假”。
辯論現場的氣氛一開始就劍拔弩張,當話題轉入“轉基因”時,混亂達到了最高點,大批來自“烏有之鄉”網站的觀眾高舉反對牌,揮舞著手臂,大罵:“漢奸!賣國賊!騙子!”還有人將手中的牌子砸向場內。方舟子也怒不可遏,猛拍桌子,呵斥這幫臺下的觀眾“滾出去”。
幾名脾氣火爆的觀眾躍躍欲試,打算沖上主席臺。方舟子的朋友司馬南大喝一聲“我可是練家子”,總算鎮住了場面。司馬南是“烏有之鄉”這個政論網站的明星,但是在“科學”問題上卻堅定地站在方舟子一邊。
臺上臺下壁壘森嚴的這一幕是方舟子處境的生動寫照。在互聯網上,“挺方”和“倒方”的攻防戰像時鐘轉動的指針一樣全天候行進,即使全世界的時鐘都停掉,對壘大概也不會停止。
方舟子不分時間、地點和范圍地招來對手,對手們除了在反對方舟子這一點上可以達成一致,自己隨時也會吵起來,有時候他們是朋友的敵人、敵人的朋友,有時候也可能是朋友的朋友甚至敵人的敵人。
方舟子的好斗很容易讓人們想起他一心效仿的魯迅。林語堂評價魯迅的一段話如今可以拿來描述常年居住在網絡上的那個方舟子:“不交鋒則不樂,不披甲則不樂,即使無鋒可交,無矛可持,拾一石子投狗,偶中,亦快然于胸中。”
一個人如何能在一部分人中受到狂熱追捧,同時在另一部分人中臭名昭著?他是支持者眼中的正義守護者,還是反對者眼中的偏執狂?
鳳凰周刊執行主編黃章晉自認是方舟子的支持者和理解者,他評價說:“要理解方舟子,需要看他長期以來的對手”。而大部分人不知道的是,方舟子有著自學生時代開始的漫長的論戰經歷,在被大眾知曉之前他已有過無數的對手。好斗的性格或許天然有之,但如今“一個也不饒恕”的立場與廣受道德質疑的戰斗邏輯和方法,卻是在“千錘百煉”中形成。
(南方周末資料圖)
“立威”——“殘酷斗爭、無情打擊,要批倒批臭,絕不能心慈手軟”
圍繞方舟子的罵戰早在他還是美國密歇根州立大學的一名學生時就已經開始。1994年,網友李宏寬曾在ACT論壇發了個帖子,開篇第一句就是:“方舟子是很有意思的現象”,這話放在18年后的今天看越來越像一個準確的預告。
對互聯網來說,1994年遙遠如同上古時期。那時候全世界的互聯網還沒延伸出實驗室,萬維網尚未普及,網友之間溝通采用的是新聞組的方式。1992年夏天,中國留學生魏亞桂創立了第一個中文新聞組,名為ACT,這個網絡荒原中罕見的中文綠洲迅速吸引了大批的北美中國留學生。
ACT所構建出來的虛擬中文社區成了留學生消解孤獨的最好去處,甚至最早的中文網戀也是那時從ACT開始。臺灣網友王排當年在俄亥俄州立大學念博士,他回憶起那段生活十分感慨:“至今許多人依然會認為ACT是他們年輕歲月中一段重要痕跡。”
當時在密歇根州立大學就讀的方舟子亦在其中,剛開始方舟子貼出的《大明小史》系列的帖子給王排極深的印象,尤其在知道方舟子的專業是分子生物之后就更加佩服。
方舟子的博聞早在中科大的時候就得到同學的公認。生物系1985年入學的同級同學、如今在美國得克薩斯州大學任教的鄒暉回憶,當年很多同學宿舍的桌子放著水壺、臉盆,而方舟子的桌子下面隨時塞滿的全是書。另一位校友對方舟子印象不深,除了一口聽不大懂的普通話,唯一的記憶便是有一次兩人在校園里偶然碰到,方舟子懷抱著一本《史記》。
1980年代的校園里,詩人是最受尊敬的身份,方舟子曾經是中科大荒原詩歌社的社長。他在詩歌里熱衷于使用“預言”、“先知”、“宣告”、“啟示”之類的詞匯,在一本詩集的后記里他似在剖析心跡:“我們的時代不能沒有反叛的先知,來宣告一個世界的幻滅和兆示另一個世界的來臨……這樣的世界這樣的日子是應該有啟示錄般的吟頌出現的……因此我只能自封為先知了。”
在另一首發表在1988年的《詩歌報》的詩里,方舟子寫道:“所有的時刻一起涌來/不死的人在秘密的奇跡中誕生/你們不能不頂禮膜拜/以最初的儀式/迎接最后的先知。”
這是一個困惑于時代,又癡迷于自我世界的文學青年。一位詩友在文章里這樣描述方舟子:“你離尼采最近,離植物細胞最近,離GRE最近,離黑白世界最近,但離人群最遠。”
一直到了密歇根州立大學就讀之后,詩歌依然是他生活中的重要部分,當時該校的中國留學生中的幾位詩友聚會還曾圍繞顧城展開了朦朧詩的討論,方舟子在一篇答詩友的文章里為朦朧詩申辯,少見的用到了“寬容”一詞:“不要嘲笑他們。我們,當面對自己不熟悉的事物時,也往往缺少一點寬容和理解的心。”
在ACT時代,方舟子一邊繼續貼一些情辭動人的文章和詩歌,但也開始顯露他“離人群最遠”的另一面。
在貼了一段時間的明史和詩歌之后,他開始沒日沒夜地投入到和網友們的論戰之中。他和網友辯論魯迅和周作人的優劣,爭論胡適和魯迅誰更有影響力,針對留學生大量信教的情況對基督教展開了批評。
網友解濱當年已經從得克薩斯州的一所大學畢業,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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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絡編輯:小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