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玩】有美玉于斯

西方人認為人類文明的進程就是石器文化、銅器文化、鐵器文化，但中華民族與此并行的還有一個玉器文化。

我們的玉器文化超越了石器文化，啟發了銅器文化，是我們民族獨有的，在人類文明進程中一支非常燦爛的文化。

通過收藏古玉，藏家們收藏的其實是一種文化和歷史。

中國人對玉的認識，一般都從文學開始。玉樹臨風、亭亭玉立、化干戈為玉帛玉器文化是中華民族形成最早的文化，它持續時間最久，內容也最為豐富，以我們現在可以看到的實物論，玉已有八千年的歷史。還有一點非常重要，玉器文化是中華民族獨有的、從未間斷的一種文化。

“玉能代表人的一種精神寄托，人需要有玉那樣高尚、正直的品德。”許國文這樣總結他鐘情于古代玉器的原因。從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末就開始收藏古玉的他，多年來潛心收集流失海外的中國古代玉器珍品，并系統梳理了從新石器時代至明清各個歷史時期的中國玉文化發展脈絡。許國文的藏品涵蓋了歷朝歷代各類玉雕典型器，絕大多數均是從美國、英國、德國、法國、日本、澳大利亞等國外和港臺地區各大拍賣公司購得，其中不少是流傳有序的玉器珍品，甚至是宮廷。

謙謙君子，比德于玉

其實早期的玉器文化跟后來的有一點不同，就是它的定義比較寬泛，認為“美石為玉”。只要是漂亮的石頭，就可以稱為玉，并不強調溫潤透亮的感覺。馬未都在《百家講壇》上介紹過玉器的繁榮歷史，他亦點明，那是因為精神力量的作用。古人以玉為信。從秦朝起，一直到清朝，國家的信譽是用玉來表示的，叫玉璽。國家的最高權力一定要用玉璽來表示，而不是黃金或其他材質的璽。

春秋戰國的玉器中，裝飾品占了70%以上，主要原因是統治階級對玉高度的崇拜。這個時期的人們開始崇拜玉，感受玉溫潤的感覺，用佩玉來炫耀自己的權勢、儀表和品行。后來孔子將玉提高到道德的高度，德玉文化形成。中國后來的玉文化，全部都跟在德玉文化之下。尤其是漢代，“玉有五德”深入人心。“夫昔者君子比德于玉。《詩》云：‘言念君子，溫其如玉。’故君子貴之也。”孔子如是說。

接受采訪時，許國文自嘲文化水平并不高，多年來跟隨著古玉的腳步，“玉改變了我的生活方式，提高了我的文化修養，又對歷史加深了了解。”年幼時的許國文，因為身邊的長輩喜歡玉，時常同他講玉的故事，耳濡目染之下對玉有一股朦朧的愛好。直到1994年，那是許國文創業的早期，由于業務需要，經常會遠赴海外，得以有機會見到流失海外的許多珍貴古玉，也發現許多外國人對中國傳統文化極其崇拜。“當我看到那么多民族瑰寶流散在海外，覺得自己有責任將其收集并帶回祖國，由此我便踏上了一條漫長的海外尋寶之路。這些年我所做的，就是在自己能承受的價格之內，盡最大能力將中國古代玉器珍品一件件帶回國。”

按照漢代的《說文》上記載，玉有五德：仁、義、智、勇、潔。然而，許國文并沒有細數玉有幾德，如同大部分先富起來的浙商一樣，對他來說，早年辦企業有點成績，經商之余，“想的就是充實一點文化。我通過玉來提高我的文化，玉于我也是一種精神寄托，對我為人處事有很大的幫助，特別是我辦企業，如何引導員工，玉往往提醒我、提示我，其實是一種無聲的說話。比如說像玉器里面雕的一個詩人，它里面可能表達出做人的理念。有時候咱們反思的時候，記在心頭了，那么平時做事也不一樣”。

收藏早期，許國文收得一個玉山子（圓雕山林景觀），外面有玉子石，上面刻的是繁體字，許國文看不懂，他就去問去請教。經過行家解釋后，他感覺太好太美了。“就是這樣來熏陶我自己的文化，是從不認識到認識的過程。它是兩種方式，一個是工藝里面雕刻的所表達的思想；一個是通過收藏玉，對人生觀很有幫助，這是我個人的感想。”

賞玩之道，玉成人生

談到多年來的玉器收藏之道，許國文介紹說，其收藏之道有三，一是高起點、精鑒賞，由于近水樓臺之故，首先涉足收藏浙江本地所產之新石器時代良渚文化古玉（俗稱“高古玉”），然后觸類旁通，憑借鑒賞良渚文化古玉練就的眼力，結合時代特征和歷史文化背景，掌握其他高古玉的鑒賞技巧。二是重材質、講文化，重視傳承有序的、有銘刻的玉器收藏，偏愛受沁較少的或紅、黃、白等沁色斑斕和玉芯保存較多的古玉，對于玉質，則是偏愛白玉和黃玉。三是重宮廷、門類全，宮廷玉作往往集中最好的材料，最好的工匠，其收藏體現了對至美玉器的追求，尤其是對清代中期宮廷玉作的收藏。“收藏研究古玉器，首先必須系統了解中國歷史，否則就讀不懂古玉，就不會真正了解古玉的歷史價值、藝術價值、文化價值和經濟價值。”對于那些新進藏家，許國文建議，在對市場還不是很了解的情況下，盡量多看少買，切忌盲目沖動，另外對于器物市場價值不應僅從年代、材質、工藝等方面衡量，器物是否流傳有序，是否為名人舊藏等方面也是決定其市場價值的重要因素。

在許國文的藏品中，他最心愛的堪稱“質藝雙絕”的當屬那套“修內司”銘款玉器了，簡稱“徽宗玉”。“修內司”是將作監屬下十個部門之一，是皇家的一個職能部門，專門為皇室服務，“掌宮城、太廟繕修之事”。該套玉器由白玉圭、鉞、刀幣佩、帶扣、璋、牌、鐘、鼓形環等共十件組成，形制多為擬古之作，甚至是仿青銅器造型，玉質潔白溫潤，打磨平整光潔，并舊配乾隆紫檀云龍紋盒。該套玉器曾為清宮舊藏，后由美國收藏家Stephen Junkunc三世珍藏，整套玉器分別刻有陶淵明、張衡和李煜的詩詞以及《般若波羅密多心經》，所有銘文都采用獨特的陰線雙鉤字體，線如毫毛，書法風格獨特，落款有“政和”、“宣和”（“政和”、“宣和”均為宋徽宗年號，所以該套玉器又被行內統稱為“徽宗玉”），并有制作部門“修內司玉作所”銘款，體現出非常豐富的文化內涵和藝術價值。

“修內司”銘款玉器的出現從實物上證明了宋修內司是一個制作能力很強的御器生產部門，彌補了正史之缺憾。據許國文介紹，根據舊有著錄顯示，目前類似的玉作全世界有確切記載的僅有二十五件，除許國文的個人收藏外，其余的分別收藏在大英博物館 、芝加哥藝術館、克利夫蘭美術館、香港藝術館、北京首都博物館和劍橋大學費茲威廉博物館。此外，據傳北京工藝美術部門保存有數件，但無具體敘述，如果銘款相似，那么存世的徽宗玉也只有三十余件左右，而許國文的收藏已占到近40%。

許國文介紹說，這套“修內司”銘玉是他在2007年3月從紐約佳士得拍賣會上以180萬美元高價競拍回來的。“拍賣會前，當我一看到拍賣圖錄中這套玉器即為之心動，便決心拍下讓國寶回歸祖國。說起來跟這套玉器的緣分很深，此前四年里，我的赴美簽證經常被無理由拒簽，但為了競拍這套玉器，我再一次去申請了赴美簽證，本來還擔心不能順利過關，沒想到這次的過程卻異常順利。這套玉器的起拍價不算太高，從二三十萬美元起拍，本以為這套玉器七八十萬美元就能買下來了，最多也不超過一百萬美元，但由于國際買家的參與，數人競拍這套玉器，價格一路飆升，最終我以一百八十多萬美元的價格將其買回，創下了當時玉器拍賣的最高紀錄。這是中國的文化，應該屬于中國，而且我非常希望這些藏品不僅僅屬于我個人，而是能讓更多的人看到，讓大家了解中國文化。”

除了這套“徽宗玉”外，許國文收藏的“明白玉雙龍耳杯”、“清黃玉雙龍耳蓋瓶”、“清御制詩攜琴訪友圖白玉山子”、“清康熙青白玉西湖風景插屏”、“清乾隆御制詩白玉硯屏”、“清乾隆御制青白玉帶托三足盆”等等，都是非常珍貴的明清宮廷御用之物。此外，許國文還收藏有一套乾隆曾經把玩過的梁詩正題詩古玉。該套玉器共6件，分別為良渚文化玉錐形器、西周白玉環、六朝八棱鈕玉章、明代白玉龍鳳佩、清代黃玉龍鉤和清代錐形玉墜，分裝于一個紫檀盒內，盒面有梁詩正題詩。玉為古物，詩帶古風，使這套器物充滿古雅的情趣，令人愛憐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