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袖】德約科維奇：真正的國王

鐵托與德約成為現在的塞爾維亞最重要的兩個精神偶象，一個代表過去，另一個指向未來。

今年2月，總統塔迪奇授予德約科維奇國家最高榮譽勛章—Karadjordjeva 星勛章，理由是：他代表塞爾維亞取得了非常特殊的功績。這很顯然不僅僅是指他網球場上的成績。“我親眼目睹過德約科維奇在這個國家的影響力是如何遠超那些政治人物。”前塞爾維亞駐法國大使普萊格拉格·西米奇說，“民眾從他那里重新獲得對國家的驕傲與自豪感，政治家們也需要他向世界展示一個正在全面復興的塞爾維亞的形象。”

而德約科維奇對于這一切欣然接受。“我對我的人民充滿感激，我將繼續盡我的全力代表我美麗的祖國去贏得勝利。”他在受勛儀式上說。代表國家并不是對每一個人都是沉重的負擔，有時，它也是最強大的動力。

球場上的革命

德約科維奇血液里所流淌的深沉激蕩的愛國熱情很容易理解，他在前南10年內戰中度過了童年，貝爾格萊德市區里那些為了紀念而仍未修復的斷壁殘垣，會在他每一次回家時提醒他最深的傷痛。1999年春夏，那個被塞爾維亞人稱為“恥辱的78天”的黑暗日子，當凄厲的防空警報響起，12歲的德約科維奇爬出那個廢舊的游泳池—他的網球訓練場地—發足奔向最近的地下掩體，在驚恐中貼著冰冷的防空洞水泥墻，轟炸聲穿透墻壁。

78天的轟炸，北約在貝爾格萊雷投下超過23000枚炸彈，1500人喪失生命，米洛舍維奇的統治終結，國家解體，城市滿目瘡痍。也許再沒有什么比戰爭更能令人明白國家和民族的意義，其后德約科維奇拒絕了包括英國在內的許多國家的護照，“我無法想像不代表塞爾維亞去比賽。”

在網球場上，作為運動員的德約，實現了這個歐洲小國在世界版圖上真正意義的革命。

2011年的溫布爾登，德約科維奇沖破了費德勒與納達爾對世界第一長達七年半的壟斷，成為男子網球新的國王。也就是在那時，他充分見識到了一個國家的民眾對一個體育明星的熱情可以到達怎樣的新高度。

兩天后，當德約科維奇抱著獎杯回到貝爾格萊德，10萬人涌上議會大廈前的廣場迎接他們的英雄—即使這個國家視足球為第一運動，即使在1991年他們最偉大的貝爾格萊德紅星隊帶回了歐洲冠軍聯賽的獎杯，也不曾出現如此大規模群體性的狂歡。德約科維奇像一個真正的國王那樣站在一輛敞篷的雙層巴士的頂端，“你們讓這一天成為我一生中最美好的一天，謝謝你們。”他對著人群演講，許多年輕人開始激動地流淚，他們高舉著各種標語，整齊地高喊著“諾爾是國王（Nole is the king)”，聲浪劃過貝爾格萊德的夜空，德約科維奇白色的西裝讓他成為暗夜里最亮的星光，而這座城市最著名的雕塑“勝利者”，此刻已經淹沒在夜色里被暫時遺忘。

如果德約去競選總統

“如果德約科維奇現在去競選總統，他一定可以當選。”塞爾維亞媒體的民意調查將這個24歲的年輕人直接拉向敏感的政治領域，他在這個國家的政治指向已經無可避免：他的海報被四處張貼，他的圍巾、球帽、T恤成為最流行的紀念品，惟一能與之并列的，是約瑟普·布羅茲·鐵托的郵票、紀念章或者咖啡杯。鐵托與德約成為現在的塞爾維亞最重要的兩個精神偶像，一個代表過去，另一個指向未來。

塞爾維亞人需要一個充滿希望的未來。從1991年到2000年，長達十年的內戰和西方經濟封鎖，塞爾維亞人在種族沖突、仇恨、貧窮和西方世界的誤解和抹黑中浪費掉漫長的時光。很長一段時間，塞爾維亞在體育世界中的代表，是他們的足球流氓。那些極端的種族主義者以賽場外的極端行為吸引媒體的目光，以血腥和暴力來伸張他們認定的正義。

最近幾年，塔迪奇政府和北約達成了許多妥協：將前總統卡拉季奇送去前南問題國際軍事法庭；為斯雷布雷尼察屠殺道歉這些令塞爾維亞的經濟得到一定發展，但卻仍然被拋棄在歐洲共同體之外。德約的出現改變了很多東西。“過去十幾年，關于塞爾維亞的新聞很少出現在世界重要媒體中，而且絕大多數是以負面的形式出現。”

在邁阿密大師賽上，同胞蒂普薩勒維奇又一次談到了德約對于塞爾維亞的意義，“世界范圍內幾乎每一個人都認為塞爾維亞沒有好人，但這一切不是真的。諾瓦克改變了世界對于塞爾維亞的概念，展現了我們國家積極向上的一面。人們會相信媒體所傳播的東西，但媒體并不都在說真話，而體育世界最好的事情就是，這里沒有謊言。我甚至還和諾瓦克開過玩笑，你再取得一場偉大的勝利，國家就能更快加入歐盟了。也許有人會說加入歐盟并不是一個好的想法，但在我的觀點里，這就是祖國的未來。”

一個網球選手可以加速他的國家進入歐盟？聽上去像天方夜譚，但整個塞爾維亞似乎現在對此深信不已。“因為德約科維奇，網球現在成為塞爾維亞的第一運動。年輕人視他為英雄，他的無畏、忠誠、熱情、難以擊敗，都符合這個國家現在最需要的精神。”塞爾維亞網協主席杰羅米奇在接受CNN采訪時也曾這樣定義德約科維奇。他的激進甚至充滿冒險的投機精神適合這個剛剛告別了戰爭的國家，能帶給他們對于獨立、強大和富裕未來的想往。

而德約也從不拒絕成為國家的英雄。一名運動員要想成為整個國家或者民族的精神象征，大抵都是雙方選擇的結果。一個富裕強大的國家有體育的偶像已經足夠，所以在各個運動領域充斥了超級巨星的美國不需要背負國恨家仇似的重任，就像費德勒也不過被瑞士人視為國家的寶貝。同樣也不是每一個運動員都愿意選擇承載成為國家英雄的重擔，就像李娜一次次試圖抹去沉重的身份標簽。但是塞爾維亞與德約科維奇，互相需要、彼此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