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上執念上路
劉繼明在一篇隨筆中寫道:“在武漢生活了十多年,我仍然無法將自己作為主人融進這座城市的血液中去……有時從睡夢中醒來,環顧黑沉沉的四壁和窗外喧囂不堪的市聲,我的腦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身居何處?!?/blockquote>要有最樸素的生活,最遙遠的夢想,即使明日天寒地凍,路遠馬亡。
——題記
一
劉繼明在一篇隨筆中寫道:“在武漢生活了十多年,我仍然無法將自己作為主人融進這座城市的血液中去……有時從睡夢中醒來,環顧黑沉沉的四壁和窗外喧囂不堪的市聲,我的腦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身居何處。”
讀到這些文字的時候,我正在成都平原窩著,離家十萬八千里,念著與當初想象相差甚遠的專業,處理著糾結的人際關系,陷于理想與現實等普世矛盾中沉淪;正如夜幕升起來的時候,褪去華彩,深色疲憊、表情倦怠的婦人,揮舞著白皙纖瘦的手,以為生活的使命之于我即是,漠不關心的行走、周游、懷想、痛哭。
所以,當看到“走吧 微愛”活動宣傳的那一刻,一種參加的心情,僅僅來源于“行尸走肉”的自己想要換一個環境。每個假期單調地往返于蜀地和家鄉之間,應付差事地面對親戚或是羨慕或是鄙夷的臉龐,機械地在聚會和K歌的場子中流轉,我該是需要到一個地方去澄凈一下污濁的自己吧。
帶著執念上路的全世愛團隊
二
于是,打起精神,“劍閣,你好”。
還記得雙腳踏上這片土地,貪婪地呼吸著山區的空氣,我慨嘆山高路險,也在第一時間格式化了自己。一路行走著,見到了太多的人,記錄了太多的事兒,從劍閣縣下寺鎮、劍門鎮的村村落落到赤化鎮、漢陽、青川縣的溝溝角角,東西多了,酸甜苦辣都吃了一遍,原本空殼的自己才充盈起來。模糊了成都氤氳的霧氣,劍閣的明朗洗練沖刷著心底,我在歷經的美景、鮮活的人物中褪去了昨日的浮華,這是一種對我的救贖。
是的,這是一種救贖??吹降?,耳聞的,是孩子們清苦的生活。感知的,收獲的,是他們開朗的笑顏。走了那么多天,沒有看到孩子們的淚水,反倒自己淚雨滂沱。
正如小華,爸爸殘疾,媽媽先天聾啞,但是在姑娘的笑聲和歌聲中,我們看不到苦痛,聽不到憂愁。永遠都會記得,小華一定要帶我們去她覺得最漂亮的山坡,閉上眼睛迎著山風大聲唱歌;永遠都會記得,面對我們的淚眼婆娑,姑娘勸慰我們她一點都不覺得苦。在圍坐起來聊天的時候,我一直盯著姑娘的手。小華愛畫畫,墻上還貼著她一年級畫的大公雞。這樣秀外慧中的姑娘該有“削蔥根”一般的玉手吧,可是我分明看到了她的指節粗大。“小華,來,姐姐給你數斗”,我向前,緊緊拉住了小華的手,摩挲著她的老繭,那和年齡不相配的粗糙深深刺痛了我,“每年都會凍瘡吧?”我忍著淚問道。“恩,冬天山里也冷,洗衣服什么的,特別癢,沒事兒啦,活總要干嘛~”姑娘笑著,我的眼淚已經奪眶而出。
給小華數斗
孩子們都是這樣,我眼中的苦在他們口中成了自嘲和習慣。我想了很久,什么是支撐他們行進的動力,他們有的失去了親人,有的失去了安逸的童年,他們過早地承擔起家庭的重擔,可是他們從未放棄過溫暖,他們知足地前行。到底為什么?
大概是一種“執念”吧。他們帶著執念上路,為了一個遠方的夢想風雨兼程。小月告訴我,她已經規劃好了,這個暑假在鎮上打工給自己賺學費,上了大學后,努力學習拿獎學金,利用點滴時間兼職。她說,她要養活自己,養活爸爸婆婆;她說,她不信命,她倒要看看誰更厲害。小莉在本子上這樣寫道,“孤獨是內心的一片空白,是關懷和思念的棲息地”,妹子想成為探春那樣出身不高卻不卑不亢的人。清政的妹妹在斑駁的門板上貼上自己親手畫的花兒,她希望自己未來的生活像花兒一樣美好。小兵想讓自己快點出去賺錢,讓“家徒四壁”的房子換新顏。
張月全家
有志氣的小莉
三
聽孩子們訴說的時候,我常常低下頭哽咽。這樣一群帶著執念在苦難里摸爬滾打的孩子,遠勝于已經忘了夢在何方的我。我是怎樣地在路上迷失,在焦慮中徘徊,我是怎樣忘記了許下的諾言,開始渾渾噩噩,消極懈怠,只是因為諸事不順,現實不美?
人的一生,不會沒有泥淖,泥淖里的爬起靠身體的力量,風雨里的尋路需要信念的指引;人生在世,免不了要遭受苦難,生活將照常進行下去,停留總歸是逃避。
他們,帶著執念上路,忘記卑微,讓自己年輕的心輕輕吟唱動聽的歌謠,而這些歌,將為他們召喚自己澎湃的青春;他們,不曾在童話的光影里流連忘返,而是勇敢承擔起現實的責任,那爽朗的笑容,足以驅走現實的嚴寒;他們,在逆境中,讓那份對于生存的強烈渴求和對改變的呼喚自心底而出。愛和善良,是他們的稟賦。
所以,還抱怨什么呢?這是一個充滿了愛的世界,生活的慷慨饋贈,即使苦難,都是那樣的意義恒遠。所以,不要碌碌無為地迷失自己了,要有最樸素的生活,最遙遠的夢想,即使明日天寒地凍,路遠馬亡。
清江河畔的志愿者和孩子
受助學生的奶奶熱情地摩挲著志愿者的手
四
煩躁接近尾聲,日子流淌地清澈可人。在這個生活的所在中,成長必備的苦,都要吃盡。偶爾收到孩子們的短信或者留言,都會迎著陽光暖暖地嘴角上揚;腿上的紅包已經褪去,不會每日夢中都是爬山路的情景,劍閣,終要說聲再見。
只是我已經開始懷念,那些走過的路,那些見過的人;只是我已經開始改變,帶著執念上路,我也會,一路風雨兼程。
手拉手下陡坡
帶著執念行走在崎嶇的山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