責任投資的中國進程

□郭沛源

社會責任投資（Socially Responsible Investment，簡稱SRI）是指將環境和社會因素引入投資決策的投資理念。社會責任投資者主張“義利兼顧（make money and make a difference）”，認為偉大的企業應關愛社群乃至心懷天下，如此方能穩健、持續為股東創造價值；那些污染環境、危害社區的企業只會曇花一現。
社會責任投資可以分為狹義和廣義兩種。狹義的社會責任投資主要聚焦在資本市場，尤指基金公司在選股時對上市公司的環境和社會績效進行篩選。歐美資本市場都有不少以社會責任為投資準則之一的基金公司。廣義的社會責任投資則涵蓋了更廣的內容，如綠色風險投資和股權投資、銀行的環境和社會風險管理、碳市場、小額貸款和小額保險等。本文主要介紹狹義社會責任投資在中國的發展進程。
與歐美市場相比，中國市場社會責任投資理念的興起晚了二三十年。最早帶有社會責任投資色彩的基金產品是中銀基金管理有限公司的中銀持續增長股票型投資基金，該基金2006年3月發起成立，著重考慮具有可持續增長性的上市公司，努力為投資者實現中、長期資本增值的目標。不過，可能由于當時市場對社會責任投資比較陌生及擔心投資者對責任理念的認同度不足，中銀基金一直沒有用社會責任投資的理念包裝這個基金產品。
真正旗幟鮮明推出社會責任基金的是兩年之后的興業全球基金。2008年4月，興業全球基金發行興全社會責任股票型投資基金，明確指出該基金追求當期投資收益實現與長期資本增值，同時強調上市公司在持續發展、法律、道德責任等方面的履行。此后幾年，興全基金不僅將社會責任整合到投資實踐中，還在中國資本市場上掀起了一場責任投資普及運動，將國外社會責任投資的專家、專著引入到中國來。在業績表現上，興全社會責任基金亦有不俗表現，2008年下半年在205只股票型基金中排名第14，2009年在152只同類基金中排名第5。2011年，興全基金再度發力，在國內市場上推出首個綠色投資股票型投資基金，擬通過挖掘綠色科技產業或公司及其他產業中積極履行環境責任公司的投資機會，實現當期投資收益與長期資本增值。據晨星數據，到目前為止，該基金一年回報率列370只同類基金中的第49名。
在興全基金之后推出社會責任基金的還有建信基金和匯添富基金。建信基金在2010年發行建信上證社會責任ETF產品，成為國內第一只ETF社會責任投資基金，其釘住的基準指數是上證社會責任指數。該指數在2009年8月5日推出，由上證公司治理板塊中在社會責任的履行方面表現良好的公司股票作為樣本股編制而成（耐人尋味的是，此前兩日即2009年8月3日，深交所搶先推出了深證責任指數）。匯添富基金在2011年發行社會責任股票型投資基金，其目標也是精選積極履行社會責任，并具有良好的公司治理結構、誠信優秀的管理層、獨特核心競爭優勢的優質上市公司，基金業績至今表現尚可。
除了上述以社會責任命名的基金產品外，國內市場上還有一些與責任投資主題相關的基金產品，常見的有低碳環保題材。譬如匯豐晉信低碳先鋒股票型投資基金、海富通中證內地低碳指數基金、富國低碳環保股票型投資基金、中海環保新能源混合型投資基金等。
綜上，目前國內資本市場對社會責任投資理念已經有一定認知，社會責任投資理念在一定范圍內得到市場認可?？傮w上看，市場將社會責任投資基金（包括與環保、低碳相關的投資基金）當作一種投資風格來看待。這種投資風格大體反映了兩種取向：一是相對穩健、低風險的投資取向（因此在投資中考慮責任風險、道德風險）；二是跟蹤中長期經濟結構轉型的投資取向（因此在投資中考慮低碳、環保等題材）。所以，此類投資產品也通常具有抗跌性好、長期業績佳的特點。國外的實踐已經很好證明了這一特點。
這樣一種投資風格對某些投資人是有很好的吸引力的，但對另外一些投資人卻不一定。這在一定程度上制約了社會責任投資市場的規模。這直接反映在基金產品的數量和資產規模上。目前，國內開放式基金有近千只，以責任投資命名的基金只有四只，即使將主題相關的基金產品加起來，也不過十只基金，其影響力還是太弱。從資產規模上看也是如此，國內基金資產超過兩萬億元，但投入到社會責任的基金資產充其量是數百億元，規模差異懸殊。
規模的缺乏直接導致的問題是不能支撐起一個完整的“社會責任投資生態系統”。在歐美市場，社會責任投資市場雖小，但卻“五臟俱全”。在這樣一個“生態系統”中，既有基金投資人、證券經紀人等市場參與者，也有指數提供商、數據提供商、研究報告提供商、媒體等服務機構。這樣的系統可以讓投資人獲得成本相對低的數據信息，以支持其投資決策；各類服務機構也可以通過提供服務獲利，由此形成一個正向循環，促進市場往前發展。反觀國內，現在幾乎是只有基金公司在孤軍奮戰，相關的信息很不完備，基金公司為了判斷上市公司是否是一家負責任的公司往往要大費周章，稍有不慎還會踩到“地雷”。如果有更多的第三方機構提供高質量的數據分析或決策輔助服務，基金公司推出責任投資產品的積極性無疑會極大提高。不過，要讓這些第三方機構能生存并發展下來，市場上則必須提供足夠大的需求，也就是要有足夠多的社會責任投資基金。所以，這就如同一個“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古老問題，總要有一方先打破僵局。
在當前的格局下，我們也可以嘗試通過如下的方式刺激社會責任投資市場的進一步發展。第一是鼓勵上市公司披露實質性的社會責任信息，這些信息最好能和上市公司的長期業績相關，這樣有助于基金公司或服務機構研判上市公司的社會責任績效。第二是監管部門加強執法，將環境和社會成本更直接地體現在上市公司的業績上，譬如一旦政府開征碳稅，低碳主題基金一定被熱捧，其數量也必然猛增。第三是鼓勵社?；?、保險資本等長期資本入市，社?；鸨緛砭蛶в猩鐣傩?，支持社會責任、追求長期回報是理所當然的；保險資本也應以追求低風險的長期收益為投資偏好，此類資金進入市場對社會責任投資是重大利好，可以擴大現有市場的規模。
（作者為CSR咨詢機構商道縱橫創始人兼總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