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我一輩子去忘記
8月的一個下午,我蜷縮在六樓寢室的床上聽回蕩在成都這座風情萬種的城市里的雨聲。打開音樂,恰是鄭智化的那首《用我一輩子去忘記》。聲音喑啞荒涼,和急雨一同敲打我心。目光越過天色蒼灰茫然,突然心頭一震,在貴州的山色里,也有過這樣一場漫山遍野的雨……
8月的一個下午,我蜷縮在六樓寢室的床上聽回蕩在成都這座風情萬種的城市里的雨聲。打開音樂,恰是鄭智化的那首《用我一輩子去忘記》。聲音喑啞荒涼,和急雨一同敲打我心。目光越過天色蒼灰茫然,突然心頭一震,在貴州的山色里,也有過這樣一場漫山遍野的雨……
這時候,歌曲里已經唱到“突然忘了揮別的手,含著笑的兩行淚,像一個絕望的孩子,獨自站在懸崖邊……匆匆一生遺忘多少容顏,唯一沒忘你的臉。”
“我用一轉身離開的你,用我一輩子去忘記。”
1
從貴州回來后,想記錄這些回憶卻遲遲不肯動筆。友人笑說,你是想寫的太多不知從何說起吧,我莞爾。他們不知我心底千百種情愫糾纏在一起,到了筆尖,便是我扛不住的沉重。
直到那夜清晨,酣睡醒來后的我,記起夜里的夢,渾身抖顫,眼淚炙熱地流下面頰。不是不明所以的哭泣,是夢里又遇見了37個孩子的笑臉,遇見那些需用我一輩子去忘記的容顏。
就這樣,我開始一點一滴地回憶,那清晰如昨日的過去,那些山間滑過耳畔的風,那些陌生人嘴邊和心底的熱情,那些照入眼簾映在心內的人和事。只是無奈一聲嘆息,鍵盤怎么能敲得盡道得完。時隔一月仍清清楚楚記得的每一個人的名字每一個人的愛好每一個人笑起來的模樣。匯集在一起不僅僅是37個故事,匯集在一起的,是我一輩子不能忘懷的記憶。
許倩,愛韓寒,見面的時候桌子上還放著一本《青春》;周慧敏,說到自己中考沒發揮好時不好意思的吐吐舌頭;楊強,和我走在一起時,悄悄說,姐,其實我特別愛打聽八卦;汪龍,固執的把我借來的固體膠塞在我包里,讓我好好對它,這是我和他之間的紀念;姚歡歡,我們七手八腳幫她組裝衣架的時候,阿姨在一旁笑的合不攏嘴……
和隊友一起幫姚歡歡組裝衣柜
友人說,趕緊寫下來吧,你每天念叨你的小朋友們,我都記不清那個用摩托車載你的和半夜同你們打牌的是不是一個人了。
那么,我就寫下來。
2
隊友和熊邦婧聊天的時候我不識趣的打斷,“邦靖,你是什么星座的?”眾人笑我竟迷信星座這種東西,我急著解釋,哪里的迷信,只是覺得兩個人,冥冥中從內到外都那么像。這樣的緣分是不是早已注定?在我踏上火車知道目的地的那一刻,在離開劉蕓家之后無數次在街上遇到的那些時刻;在談到喜歡的球隊是熱火還是湖人時擊掌的那些時刻……
相遇時的感覺是似曾相識,或許是你們像年少時候的我,一同固執的在筆記本上抄一句“要做一只翩飛的白鶴,飛渡寒苦的人生”;又或者,是年少的你們像現在的我,年紀雖小但知道如何在苦難里摸爬滾打笑著哭。
面對孩子們的時候,我不敢輕易提起跟貧困有關的任何字眼。自知除卻那份讓人不屑的同情與愛憐,我不能為他們多做一點什么,我不能兇狠的撩開他們的衣袖,還對著一道道被生活割出來的傷疤一一點評。兩個人眼神相遇的時候我總刻意避開,在他們說一句“姐姐,你們來了真好”;“姐姐,遇見你們我覺得我真幸運” 的時候,我心中萬念皆是愧疚,這群時刻懂得感恩的孩子,你們讓我不停捫心自問,我到底做了什么對得起那句謝謝。
同行隊友都是結結實實的大男生,不想在大家面前柔弱,每次我都偷著哽咽,晚上回到住處自己再發呆,淚眼滂沱。
3
路旁那個敲打草料的花甲老人,瘦弱的身軀撐不起那最古老的服飾;走訪孩子家年邁的祖父,把歲月折疊成彎曲褶皺,霜雪蓋住頭頂,兩扇陷落的窗口,暗淡了所有的光華;路上挑擔的中年母親,柔弱雙肩,負起一個家的重量。
我數不清路上有多少張臉龐被我記在心底。
去伍羚蓉家里的時候,伍叔叔十里山路相迎。當我們走上那段路,才知道叔叔那么短時間趕過來的不易,只能心底默默記下。返程時,我爭著去付坐船的錢,叔叔一直推辭。終是拗不過我們,于是再一段山路上,一直念念不忘的說,留下來吃個飯吧,嘗嘗我們當地的菜。叔叔,我不忘你帶我們上山時,佝僂著拉長的背影,我眼里噙淚,重重說到,一定再回來,一定沽一壺好酒和叔叔痛飲。
伍叔叔帶我們爬山路
再后來,想起西鳳的手。交談時不經意看見女孩滿手的傷痕。我一驚。昨日走山路腳上只是被磨出口子便疼的我夜不能寐,這孩子手上明明還在淌血。我著急地蹲下去給她包傷口的時候,驀地想起那首歌“玩火的孩子燙傷了手,讓我緊握你的小拳頭,愛哭的孩子不要難過,讓我陪著你淚流”,莫名讓人悲傷的,這是雙因為干農活傷到的手。
4
是劉蕓那句“姐姐我舍不得你”讓我知道最心如刀割的感覺是離別苦。走之前給你們在筆記本上寫下寥寥數語,可以給你們些許安慰的對嗎?在教室舉行夏令營的時候,我在你們二十幾個人面前忍不住掉了眼淚,我苛責自己的怯懦,也欣喜你們眼中同樣的不舍。
劉蕓走的時候送我一盒手折的星星,當聽到她說這是折了三年的全部的時候,我知道這份禮物之重讓我不得不收下。為什么我從來沒有認真地認為自己對他人來說是重要的?為什么我沉溺于一已悲喜,疏于與世界交接,且,恥于言愛?
在夏令營的分享上,我說:我愛你們每一個孩子,我記得你們每一個人的笑,我舍不得你們每一個人。
回來的第二天我改了狀態,在貴州的十天,是我這個夏天最快樂的日子。因為幾千里外,有人讓我眷戀,有人將一些回憶融進了我的血液里。
如今日子又變成原來模樣。只是我現在牢記那句“與其詛咒黑暗,不如點燃燈火”——遠方的你們就是這樣積極的對待生活。窗外云一朵一朵地流過。天黑了,又亮了。親切又荒涼的回憶。那時……那時……我一定長久地注視過這雨,漫山遍野的雨,緊一陣,疏一陣……一定是在坐在那個昏暗的小屋里,小孩子口里融化了我們帶來的糖,我拉過馮文的手,那些細密的雨在洼處蕩開渦紋……
這時循環的音樂也結束,恰好唱到開始的那里。
“用我一輩子去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