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精選】江山何處奏管弦——從美國歷史反思中國面臨的“娛樂至死”
如果過度追求感官娛樂的滿足,缺乏信仰與精神寄托,逃避現實的矛盾,只要感性不要理性、只要娛樂不要深刻,那么文化多元論的背后,玩世不恭、金錢至上等泛滓沉渣就會蠶食人的社會性,動搖人們對永恒價值與信仰的追求。
1970年10月,西安南郊何家村。一次意外的考古發現,以震撼人心的方式,見證了盛世唐朝的輝煌。
一千多件深埋地下的金銀器、玉器、銅器富麗堂皇地呈現在人們眼前,一時間玉潤華光,追魂攝魄。千載以來,那個令人神往的泱泱大唐,只是存在于無數文人墨客的浪漫吟唱與無盡追懷之中。而此刻,大唐王朝以如此驕傲雄辯的姿態,清晰地復活了。
在這些價值連城、令人眼花繚亂的“大唐遺寶”之中,有一件皮囊式的馬鐙酒壺,顯得樸實無華,毫不起眼,甚至那么簡陋寒酸。然而,誰也別小看這只小小的酒壺,它后面所承載的,是一個令人唏噓感嘆的故事,是一部整個大唐跌宕起伏、由盛而衰的滄桑歷史。
從出土那一刻起,它就以自己的親身經歷,講述一個強盛王朝的悲喜劇。
它準確的全稱,叫作“鎏金舞馬銜杯紋仿皮囊酒壺”。這件文物最精華的部分,就是中間有一匹翹首鼓尾、銜杯匐拜的駿馬。令人百思不解的是,這匹馬的嘴里,不知為何竟然銜著一只大大的酒杯。
原來,這不是一匹普通的馬,而是傳說中唐玄宗無比珍愛的“舞馬”。
唐代許多文人都曾留下了有關舞馬的詩詞與文獻。著名詩人張說曾經當過李隆基的宰相,他是目睹過舞馬為唐玄宗祝壽場面的人。他在《舞馬千秋萬歲樂府詞》一詩中寫道:
圣皇至德與天齊,天馬來儀自海西。
腕足徐行拜兩膝,繁驕不進踏千蹄。
髬髵奮鬣時蹲踏,鼓怒驤身忽上臍。
更有銜杯終宴曲,垂頭掉尾醉如泥。
張說在詩詞中詳細描寫了舞馬縱橫應節,徐行跪拜的舞姿。而這件壺上的舞馬正是在“銜杯終宴曲”之時,做著“徐行拜兩膝”的姿態。千年之后,史詩互證,張說詩中描述的景象,和這件銀壺上的舞馬形象完全一致,讓我們得以穿越歲月的煙塵,去領略那消逝于歷史深處的盛世繁華。
唐玄宗李隆基在位后期,越發驕奢淫逸,縱情于聲色犬馬之中,銀壺上的這種馬就是為李隆基祝壽的著名舞馬。根據文獻記載,唐玄宗曾下令訓練了四百匹這樣的舞馬。這種舞馬表演的訓練過程極其繁復困難。音樂和舞蹈都十分復雜,舞馬要緊密配合千變萬化的音樂節奏,做出各種復雜優美的動作,“奮首鼓尾,縱橫應節”,一會兒腕足膝行、踏步徘徊,一會兒揚鬃跳躍、進退側轉……其驚險高難勝過任何現代的雜技,足令人驚嘆絕倒。
然而,極盡享樂之能事的唐玄宗還不滿足于此。他創造了一種匪夷所思的馬舞形式。在他生日宴會的馬舞表演上,他命人抬來三層板床互相疊加,令舞馬踏步而上,旋轉如飛。又命一些壯士高舉一榻,令馬在榻上起舞。周圍是一幫年輕漂亮的少年樂工吹奏樂曲,配合表演。今天奧林匹克馬術運動的競技項目盛裝舞步的比賽,是在長60米、寬20米的平整沙地中進行,如果與唐玄宗創造的這種高難度馬術相比,無疑是小巫見大巫了。
令人嘆為觀止的是,這些經過嚴格訓練的舞馬,似乎具備一種天生的神奇樂感。它們披著錦繡衣服,鬃毛系著貴重的珠玉,渾身充滿靈氣,一聽音樂響起,便情不自禁地根據指揮者的手勢從容踏步,前行跪拜,縱身飛騰,曲膝翹尾。無論動作多么復雜多變,都顯得氣定神閑、風度翩翩,達到了出神入化、爐火純青的至高境界。
最后一幕壯觀的壓軸大戲,就和這件“鎏金舞馬銜杯紋仿皮囊酒壺”刻畫的情形一模一樣,上百匹乖巧靈活的舞馬,同時口銜酒杯,半跪于地,向唐玄宗進酒祝壽,恰如詩人張說所描寫的:“更有銜杯終宴曲,垂頭掉尾醉如泥。”太平人間,美景良辰,盛況空前,連這些舞馬也沉迷其間,全都喝醉了。
可以想見,在一片盛世繁華、鶯歌燕舞之中,自詡為一代英主的唐玄宗,該是何等的自豪!
然而,誰能想到,這些舞馬的命運,很快就會落得像楊貴妃那樣凄涼悲慘的下場。天寶年間表面上四海升平的景象,卻潛伏著深刻的社會危機。漁陽鼙鼓打破了李唐統治者醉生夢死的腐朽生活,大唐帝國轉眼間就走向了無可挽回的落日余暉。
天寶十五載(756),安史之亂爆發,唐玄宗倉皇逃入蜀中。叛軍攻破長安,一把戰火將舞馬藝術焚燒殆盡。叛將安祿山趾高氣揚地來到皇宮,他先前曾經觀看過天寶馬舞,一時心血來潮,便命人立即搜捕馬舞樂工,運載樂器舞衣,驅逐眾多舞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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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絡編輯:劉之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