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員龍應臺

機器更龐大,齒輪更多,咬合更復雜,政治的因素更強大了。政治夠渾雜,雜到她每天必須按捺住一些什么,忘掉一些什么。有人預言她將是第一個辭官的高官,8個月過去,龍應臺還在……

 

2010年7月31日,作家龍應臺獲頒“中國夢踐行者”致敬杯后與觀眾見面。 (新華社記者 李明放/圖)

 

機器更龐大,齒輪更多,咬合更復雜,政治的因素更強大了。政治夠渾雜,雜到她每天必須按捺住一些什么,忘掉一些什么。有人預言她將是第一個辭官的高官,8個月過去,龍應臺還在

引子

這一天是星期六,天空湛藍。下午,龍應臺出現在臺北火車站,背一個咸菜綠雙肩背包。她穿得像一個大學生:白襯衣束進牛仔褲,白色運動鞋,短發被一頂咸菜綠燈芯絨帽蓋沒。她跟隨80位藝大的學生起舞,伸臂,扭胯,跑動,有點笨拙,但充滿活力。

龍應臺生于1952年。朋友們說,很少有人在她這個年齡還能保有一團真氣,一身熱氣。

許多鏡頭對著她。其中一臺攝像機后面站著黑衣墨鏡的大導演王童,他會將由此展開的一系列活動拍攝成紀錄片。稍后,許多話筒伸向她。“我是身體很笨的人……”她一邊用紙巾拭汗,一邊微笑著解釋這個名為“藝術席卷空間”的活動。

星期四晚上10點,她來彩排過。面對汗涔涔的舞蹈系學生,她用悅耳的聲音說:“我要告訴你們的是,這不僅僅是練舞室里的舞蹈,還是空間的釋放。這個城市里的人很忙,心里積壓了很多東西,他們經過這里,看到你們,被邀請一起跳舞,也許心里會有些小小的幸福感。”一雙雙年輕的、干凈的眼睛注視著她。

再早幾天的星期一上午,她在14樓的小辦公室里開會,同下屬敲定“釋放”的每一個細節。白襯衣、黑馬夾,最普通的短發樣式。

 

會議后,龍應臺閱讀在“白色恐怖”時期遇害的兩位左翼人士的遺書 (南方人物周刊記者 梁辰/圖)

 

一個流傳頗廣的故事:13年前,龍應臺由德國初回臺灣,出任臺北市首任文化局長。有一天,她踅進一家設計感頗強的美發沙龍,小妹一聲“局長我是你的讀者吔”,聽得她欣慰:臺灣文化有希望。于是暈陶陶被設計,又燙又剪,弄成一個“戴安娜王妃頭”。她掏出七百多元(新臺幣)結賬,赫然發現看錯一個零,這“王妃頭”價值七千七百大元。她掏干凈口袋,在發廊員工一字排開的“歡迎再來”里落荒而逃,回去就問同事“臺北物價怎么這么高”,被告知挨宰,“王妃頭”實屬“冤大頭”。

處理公務時的龍應臺表現得思路清晰,心細如發。她的指間夾一支筆,不時在空中點劃,如同樂隊指揮手中的小棒。她常常用“等一下”、“你的意思是”、“請不要忘記”來起承轉合,是高度靈敏的傾聽者和反應者;她的想象力甚至延伸到現場在電視畫面中的樣子。

在她右側的墻上,懸掛《中國時報》創辦人余紀忠先生90歲時的手澤:“取舍由時行藏在我,跨代凌霄一羽毛。”會議室兩面書架上,是臺灣各區、縣、鎮的地方志,《二二八事件辭典》之類的臺灣史,以及琦君、賴和、張我軍、李喬、周夢蝶等上一輩文學家的作品。有幾層架上,是她的十幾種著作,從《目送》、《親愛的安德烈》到《大江大?!?,她自己掏錢買來贈送往來賓客的。她在扉頁上的簽名,像一條不羈的龍。

空間釋放的創意來自龍應臺的歐洲經驗。她從YouTube上找來幾段放給同仁看——在西班牙的中央市場,歌劇演員扮演的賣菜人突然開唱,市場陡然生色;在丹麥的車站,旅客愉快地被卷入突如其來的舞陣,肢體醒了。龍的一位同仁也親歷過在紐約梅西百貨買鞋,柜臺旁冷不丁有人開唱音樂劇的“文化”。

“文化就是生活。”龍應臺對我說,這些觀念即使在文化部,也需要慢慢培養。

彼岸的文化與本地的生活匹配嗎?在這個女性都會拖著長音嗲嗲說“是~”、開計程車的男性習慣被稱“先生”而非“師傅”的地方,路人忽遇邀舞是什么反應?機要秘書鄧宗德告訴我,成人通常會害羞,若是一對小情侶,女的開跳,男的會跟隨。兩天里,我看到廣場上不少用餐者舉起手機錄影;看到流浪漢光腳坐著看和聽,忽然就拍起了巴掌;看到身材滾圓的中年婦女被音樂和節拍感染,從身體到容顏都動了起來;也看到許多人,瞄一眼,匆匆走過。

就在幾天前,車站廣場大廳里拉起紅線,阻止休息日到此集聚的外勞(外國勞工,臺北有許多菲律賓、馬來西亞籍務工者)進入。通常他們把這里當作臺北的草坪,假日里三五席地而坐,說說閑話。我看到電視里有個女的忿忿不平:我們也不愿來這里“占用公共空間”、“有礙觀瞻”,但休息天我們想出去的話,還能去哪里?這件事被視為侵害了外勞的人權,遭到輿論廣泛批評。龍應臺“敏感于人權”,與交通部長商議后,特別在議事會上強調邀請外勞參與“釋放”。但不知什么緣故,頭一場只見舞者,不見弱者。第二天,即使溫和派報紙也表達了“一個車站,兩種標準”的婉轉批評,暗暗指向車站管理部門,這不是龍應臺希望看到的。部委之間的溝通合作,本部門的上令下達,各個細密的齒輪在龐大的官僚機器里如何艱難咬合、負重運作,13年前她就有領教。如今,由局長而部長,意味著機器更龐大,齒輪更多,咬合更復雜,政治的因素更強大了。

龍應臺與小兒子菲力浦 (受訪者提供/圖)

廣場表演告一段落,龍應臺去窗口買了開往高雄的高鐵車票,往屏東老家去,那里有她的母親和哥哥。臺灣資深媒體人陳浩告訴我,你見到龍家人就會知道,什么叫作淳樸。

母親應美君多次出現在她的著作里:浙江淳安人,杭州綢緞莊小姐,不顧家人反對下嫁湖南衡山人龍槐生,1949年隨人潮涌向臺灣,剛到高雄時,手里還抱著剛出生的龍應臺的二哥龍應達。她用身上藏著的五兩黃金租下一個小菜攤,賣西瓜、賣面粉、賣五金,賣自己包的粽子,賣一切難民需要的東西。她在有尿味的戲院里賣過票;編過漁網,半個月編好一張,換80元;她養過豬;她開口向鄰居借錢,以便第二天交龍應臺的學費…&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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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絡編輯:謝小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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