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和愛一樣,就在屎尿中——對話龍應臺

“我們過去都把民主這個東西簡化了,認為只要把一個威權政府拔掉,民主的果實就能摘到手上,但其實民主是個不斷發展、需要持續演習的過程?!裰髌鋵嵕驮谟趯嵺`,實踐在于細節,細節使你無所遁逃。我們需要走過這個艱難過程”

龍應臺在臺北華山文創園出席文創精品頒獎典禮 (南方人物周刊記者 梁辰/圖)

“我們過去都把民主這個東西簡化了,認為只要把一個威權政府拔掉,民主的果實就能摘到手上,但其實民主是個不斷發展、需要持續演習的過程。以‘權’逼人的威權政府拔掉了,有商業財團用錢來壟斷;商業財團的問題若解決了,你發現媒體本身的‘正義’很有問題;媒體的問題若解決了,你發現公民團體本身非常霸道,民粹主義橫行……民主其實就在于實踐,實踐在于細節,細節使你無所遁逃。我們需要走過這個艱難過程”

用“立”把“破”做出來

人物周刊聽說此次出任部長,掙扎得很厲害。

龍應臺:幾乎所有臺灣人都知道,現在所謂當官是一件可怕的事。我這次出來,所有的朋友都很驚訝。但我現在不能去想這個問題,否則就沒法進辦公室了。

人物周刊聽說在香港跟安德烈吃告別餐,眼淚滴在牛排上。

龍應臺:人生有些決定就在一霎那,本來一咬牙一閉眼,心想,“媽的,就去做吧。”這次完全沒有跟任何人商量。兒子聽到時,都呆了。我原以為他是擔心我,擔心我受折磨被傷害,沒想到完全不是。這家伙的反應是:“你把整個房子留給我來善后???所有的活都得我來干?”我笑壞了。緊接著又想,母子倆在一個屋頂下的共同生活就要中止──在沙灣徑25號,我們共度了7年的光陰,他已經26歲,這種緣分恐怕不會再有了。這一想不得了,眼淚就下來了。這兩個兒子一冷一熱,安德烈是表面冷的那一個,雖然平時他也不理我,各忙各的,但有時晚上在陽臺上看海,端杯酒,會說說話。這方面,我不是很放得下。

人物周刊不少人在問:龍應臺真的那么想當官嗎?

龍應臺:在臺灣,當官幾乎是受難的同義詞了。那一剎那的念頭其實也很簡單:今年剛好60歲,如果再晚4年來找我,我肯定干不了。也就是說,如果人生還要再用一次大力氣,這是最后一次。

人物周刊你是不是有儒家那種士或君子的觀念?

龍應臺:臺灣70年代的大學生都有吧,包括馬英九。不管價值怎么顛倒,士的那種氣質和信仰是磨不掉的。不然,過這樣的日子,怎么撐得下去?

人物周刊你說換了位子就需要換腦袋,不怕被人抓小辮子么?

龍應臺:如果要少惹點麻煩,我確實不該說,但這就是事實。難道現在我還能以作家的風格來處理政務么?

人物周刊我理解,這個換腦袋是指思維方式要變,價值理念是不變的,對嗎?

龍應臺:對,中心價值不該變,但是你的一言一行都不能和從前一樣了。換了位子,表示責任不同,責任不同,表示做事的風格、處人的態度,都必須符合那份責任之重。

人物周刊你認領的那套價值是經得起時間考驗的,這份自信你有嗎?

龍應臺:80年代在寫《野火集》時,整部黨政機器都在告訴我,你錯了。我不言語,但我知道自己是對的。開放、自由、平等、個人的尊嚴、庶民的權利等等,我相信不論在哪種形態的社會里都是適用的核心價值,只是落實這些價值的路線圖或許不同而已。

人物周刊在野批評,在朝做官,破和立之間,怎樣統一?

龍應臺:最大的考驗在于,當初你在野時大力喊“破”,現在你要在權力的構架里頭用“立”的方式把當初的“破”給做出來。你得實踐,證明你的信仰是真誠的,證明你的理想并非空頭支票,證明你有實踐的能力。光有“破”的理念絕對不夠。官僚體制有它特定的邏輯,你得順著那個邏輯走,才能做事。把握權力的分際是另一個挑戰,很多墮落都從無法把握這一分際開始。做官的人要慎權,對手上的權力必須有如履薄冰、如芒在背的自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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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絡編輯:謝小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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