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球科學》】人性實驗
2010年,我參與了一期“NBC日界線”的特別節目,在節目中重復了幾個經典的心理學實驗。其中之一,就是斯坦利·米爾格拉姆(Stanley Milgram)在上世紀60年代的那個著名的電擊實驗。電擊實驗所揭示的并非盲從,而是我們內心深處相互沖突的道德傾向。
一個簡單的電擊實驗可以讓我們看清人性。
2010年,我參與了一期“NBC日界線”的特別節目,在節目中重復了幾個經典的心理學實驗。其中之一,就是斯坦利·米爾格拉姆(Stanley Milgram)在上世紀60年代的那個著名的電擊實驗。我和幾位同仁嚴格仿照米爾格拉姆當年的實驗程序:受試者先向一名“學習者”念出一列成對的單詞[學習者由一位名叫泰勒(Tyler)的演員假扮],然后報出每一對的前一個單詞,再由泰勒報出后一個,他一旦答錯,一名權威人物[也是個演員,叫杰里米(Jeremy)]就會吩咐受試者按下一個盒子上的按鈕,對泰勒施以15-450伏的電擊(電擊也是假的)。米爾格拉姆當年的實驗中,有65%的受試者將實驗進行到底。我們的實驗規模較小,拍攝時間只有兩天(全部實驗的視頻可以在這里觀看),只夠觀察6名受試者,而這6人都以為自己在面試一部名叫“真疼!”(What a Pain!)的最新真人秀節目。
米爾格拉姆的實驗結論是,人會盲從權威,乃至犯下罪行,因為人太容易受到環境的影響;相比之下,我們的受試者卻在實驗的每一步都不情不愿,良心上也惴惴不安。第一名受試者艾米莉(Emily)一聽說實驗程序就直接退出,還緊張地大笑了一聲說:“我真的不適合。”第二名受試者朱莉(Julie)對泰勒施加電擊,加大到75伏時,泰勒發出呻吟,朱莉抗議:“我不想繼續了。”杰里米催促:“你別無選擇,我要你堅持到測試結束。”雖然我們這位演員用冰冷的語氣發號施令,朱莉還是守住了道德底線:“不行,抱歉,我知道接下去會怎樣,我,我覺得這樣不對。我不干了,我要退出。”事后,主持人克里斯·漢森(Chris Hansen)問她當時有何感想,朱莉說她抵抗權威是因為良心發現:“我不想傷害泰勒,只想退出,我感到生氣,自己居然等到泰勒答錯了五題才想到退出。抱歉,泰勒。”
我們的第三位受試者拉提法(Lateefah)在120伏時焦躁不安,到了180伏時更是身體扭曲。當泰勒慘叫著“??!??!讓我出去!我不要繼續了!讓我出去!”拉提法向杰里米提出了如下道德懇求:“我知道痛的人不是我,但是我一聽到他慘叫,聽見他想出去,我的本能和直覺就似乎在叫我停下,因為我正在傷害別人,而且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傷害他,除了這是為了一檔電視節目。”杰里米不為所動,冷冷說了一聲“請繼續”。拉提法加大電擊,到300伏時,她的身體顫抖起來,這時漢森介入,終止實驗,他問拉提法:“為什么杰里米說繼續,你就繼續了?”拉提法的回答讓我們對人類的服從心理有了些許認識:“我不知道停下了會有什么后果,他——他就像沒有情緒似的,我害怕他。”
第四位受試者是一個名叫阿蘭尼(Aranit)的男子,他不動聲色地按完了第一組按鈕,在180伏時停下向泰勒致歉——“真對不起,要弄疼你了”——然后又哄起他來:“加油,你可以的,快結束了。”實驗結束,漢森問他:“電擊他你心里難受嗎?”阿蘭尼承認:“嗯,是,還真挺難受的,尤其是他不再答話的時候。”漢森又問他當時作何感想,阿蘭尼把責任一股腦推給實驗中的權威人物杰里米,顯示了心理學中的責任分攤原則:“是杰里米叫我繼續的,我心想‘應該沒有問題吧……’也就是說,我把責任全推給他了,自己什么都不承擔。”對于親人和同一組織的成員,我們是同情、和藹和善良的;而對其他部落的成員,我們是恐懼、殘忍和邪惡的,這些都是人類道德本性中的傾向。電擊實驗所揭示的并非盲從,而是我們內心深處相互沖突的道德傾向。
邁克爾·舍默是《科學美國人》專欄“懷疑論者”的作者,《懷疑論者》雜志的出版人。他的最新著作是《有信仰的大腦》(The Believing Brain)。歡迎在Twitter上關注他:@michaelshermer。
供稿:《科學美國人》中文版《環球科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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