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描】楊姨
不識字的岳母96歲了,還頭腦清清楚楚地享用著兒女們的孝順,識字的楊姨,雖然比岳母小三歲,卻在熬盡各種人間悲苦之后早早地離開人世。早早地離開,當是上帝對她的憐憫了。
責任編輯:朱又可 實習生 付必全
楊姨的故事是岳母去年中秋節時告訴我的。楊姨不姓楊姓謝,是她的丈夫姓楊,叫楊君彬,小學教師,死在一九五七。
說起楊姨,我就記起33年前的那個早晨,第一次見到她的情景。
1979年的歲末,是為妻子的生產,我從青藏高原的兵營趕回山東探親。黎明時在河南的商丘下了火車,沒有停留,便坐了公共汽車趕往魯西南名叫金鄉縣的縣城。那個冬天特別冷,看到沿街的檐下懸著或長或短的冰凌。推開家門,就看到一個特別的人,整個腰從胯處呈九十度向前彎下,兩手扶住了兩個膝蓋,正從緊挨堂屋東頭的那間小土屋里走出。不是走,好像是在用兩只手搬著腿在挪。她向右歪起頭,朝也是土墻的堂屋里喊:“姐姐,客(Kei)到了。”母親便出來招呼,給我說:“這是您(nen)楊姨。”我親親地喊聲娘,再客氣地喊聲楊姨。路過楊姨時卻聞到了一股清清淡淡的胰子味,一種品牌為“固本”的肥皂味兒。忍不住看了她一眼,漫長臉上雖然已經有了紫暗的老年斑,卻是白白凈凈。有了白內障的眼睛里,似乎凈是灰暗,只是灰暗在咬著一星星的火,這火星也便因為小而顯得深遠幽冷。
初當爸爸,手忙腳亂的,也就忽略了家中用兩手拄著膝蓋走路的楊姨。加上她的無聲無息,呈九十度歪倒的上半身又會讓臉埋向地面,這種忽略幾乎如她不存在一般。
注意到她,是她來向我借閱正讀著的《紅樓夢》。是個中午,看見我在院子里,便兩手扶著膝蓋從小土屋里走到我跟前,使勁地昂首,側臉,說:“木生,借我一本《紅樓夢》看看吧。”也許我露出了驚訝的神色,在楊姨那白白凈凈的臉上,泛起著淡淡的似有似無的嫣紅。我沒有絲毫停頓,進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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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絡編輯:謝小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