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易改,椅子常在
沿襲歷代元首的家具,是一個很常見的方式。有些國家總統府、首相官邸的椅子,百年如一日,基本沒有換過,即便換,也是依瓢畫葫蘆的照原樣重做、修復,比如美國白宮會議室、白宮橢圓形辦公室,好像從老羅斯福、小羅斯福時代就用的一個式樣。
責任編輯:朱曉佳 實習生 陳延舟 葛佳男 龍健
克里姆林宮有著最奢華的接見場所、最奢華的椅子。那種勾金線圖案的巴洛克椅子,有普京很喜歡的帝國奢華感。
國家領導會見外國元首、外賓的場所,家具種類很少,沒有柜子、書臺,也沒有書架、博古架,即便沙發,也絕少用雙人、三人式的,我們看會見外賓的新聞報道,往往記得的是椅子,就是我喜歡說的“公共椅子”。
所謂公共的椅子,是我們經常在各國政府接見外賓的時候舉行會談的時候用的那些椅子?;适业募揖咚悴簧鲜枪驳?,他們是君主,西班牙、荷蘭、瑞典、英國、日本這些國家都有皇室,他們用的家具傳統的多,甚至很多用的是幾百年前的椅子,因為都是君主立憲制的國家,君主不是國家管理者,因此他們的椅子很難說是公共的椅子。而共和國的家具就是公共的。
多數國家接待外賓的場所的椅子用現代風格,可以說是沒有風格,這樣做可以避免趨向,沒有歷史負擔,設計上比較中性,沒有鮮明的時代痕跡。比如德國,政要接待廳的椅子真是沒有什么特別的風格。
沿襲歷代元首的家具,是一個很常見的方式。有些國家總統府、首相官邸的椅子,百年如一日,基本沒有換過,即便換,也是依瓢畫葫蘆的照原樣重做、修復,比如美國白宮會議室、白宮橢圓形辦公室,好像從老羅斯福、小羅斯福時代就用的一個式樣,橢圓形辦公室更加是一款米色布面沙發,沒有什么變化。
椅子不變有好處,就是當好萊塢拍白宮做背景的場景,基本不用添新家具,在制片廠庫房里搬出來就行了。
英國唐寧街10號首相官邸的會議室,也是從丘吉爾時代開始就用一款簡單得有些過分的木椅子,翻看戰后60年的首相官邸照片,前面的領袖不斷地換,椅子不換。這些國家的公共椅子,在你看過他們元首接見外賓的會議鏡頭之后,一般想不起來是個什么樣子。因為或者純粹現代,或者太舊,記不起來。
白宮橢圓形辦公室一直是一款米色布面沙發,沒有什么變化。
比較起來,法國總統官邸愛麗舍宮的家具就奢華了,不過那是拿破侖三世的時候開始用的,戰前戰后都是一款,密特朗總統喜歡設計,上任之后把第二帝國的椅子都撤走,請了菲利普·斯塔克幫他設計,結果用了非常簡潔的一套現代椅子,那時候我以為法國從此在公共的椅子上會沒有那么奢華,沒有想到在密特朗之后的幾任總統,吉斯卡·德斯坦(1974-1981)、雅克·希拉克(1995-2007)、尼古拉斯·薩科齊(2007-2012)還是喜歡古老的,又搬了回來用。在他們來說,那款椅子與其說是家具,還不如說是一段法國歷史,用拿破侖三世的風格沒有錯。
最奢華的接見場所、最奢華的椅子應該是俄羅斯克里姆林宮里的,那里有五個接見大廳,分別是格奧爾基耶夫大廳 、弗拉基米爾大廳、圣亞歷山大大廳、安德烈耶夫大廳和卡捷琳娜大廳,雖然經歷過革命、蘇聯時期,家具和室內設計都基本沒有改變。特別是葉利欽、普京、梅德韋杰夫三任都強化了沙俄風格,把巴洛克和東正教混合的奢華推到更加繁瑣的水平。不過一般人也視之為沙俄歷史來看,否則真有點電影場景的感覺。那種勾畫金線圖案的白色巴洛克椅子,是普京很喜歡的一種帝國的奢華感。
我們的公共椅子不少,風格有幾次演變,這些椅子用在幾個不同的場所,國家元首會見外賓、接見外國代表團的地方,好像人民大會堂的各省、直轄市、自治區的廳,還有就是中南海、釣魚臺的接見外賓的廳里。這批椅子,曾經換過幾次,“文革”結束之前,許多是中央工藝美術學院的一批老師的設計。學院派的設計比較穩重,把握現代功能、中國品位的水平也較高,大小也合適。
我曾經去過中南海、人民大會堂,坐過好幾個廳的這個時期的椅子,非常不錯。這批家具經歷了好多年也沒有落后、過時的感覺。“文革”后,中國外交越來越頻繁,因此各個接見場所的室內設計都升級幾次,椅子也就換了。2000年以后的修改,采用了公開招標的方式,設計參與的人多了,而選擇設計、家具的人自己的品位也對風格走向起了很大的影響,以往那種穩健的設計慢慢轉變成具有市場化的情況,比如人民大會堂在2002年有一次大招標,各路設計人才都參與進來了,設計上也出現了參差不齊的情況。有點“命題作文”的情況,為了中標,設計師按照概念設計,設法自圓其說,人民大會堂中的一些少數民族廳為了突出少數民族文化特點,借鑒了歐洲的巴洛克、新古典風格,這類設計中有些我看缺乏歷史依據,牽強附會,極為突兀。室內設計無中生有在商業中用無可厚非,但是在代表國家形象的場所使用,就頗有問題了。
在新聞報道上看到,現在國家和各省直轄市自治區的外賓接待場合,公共椅子也有許多沿用最繁瑣的清代紅木家具款式,雕龍畫鳳,尺寸龐大,形式呆板,味同嚼蠟。本來我們有雅致的明代家具可以借鑒,可能是不能夠滿足追求繁瑣奢華的心理,所以明式少見,甚為遺憾。
公共的椅子,是公共的形象,是不是可以在設計上走典雅、簡潔、樸素、大方的民族現代化方向,并且少換代,讓我們的形象沉淀下來呢?
(作者為美國藝術中心設計學院終身教授,汕頭大學長江藝術與設計學院院長)
網絡編輯:小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