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生活】一池一世界

水。包容,潔凈,潤萬物于無聲,穿頑石于經年。每一個池塘,都倒映著主人心中的那座島嶼。它裝載的,可能是庇護心靈的靜水,世外桃源的夢田,或者水墨丹青的藝韻……一池一世界。一花一天堂。

水。包容,潔凈,潤萬物于無聲,穿頑石于經年。每一個池塘,都倒映著主人心中的那座島嶼。它裝載的,可能是庇護心靈的靜水,世外桃源的夢田,或者水墨丹青的藝韻……一池一世界。一花一天堂。

(黃偉 高愛平/圖)

容天熾

復刻一池山水

一池碧波,它可能是一個超級豪華的Jacuzzi按摩浴池,也可能是假山林立的景觀池塘。它可能像莫奈畫中一般連花盛開,可能養殖著價值連城的名貴錦鯉,更可能是一個派對頻發的游泳池……每一個池子,都有它自己的故事。

在廣州市郊的某處大型社區里,一座超過一千平方米的歐式大宅格外惹眼。綠油油的草地鋪上了一條錯綜交叉的小石板路,花園中粉紅色的小屋與象牙白色的歐式大宅主建筑相映成趣。這一切景致,圍繞著一池碧水鋪陳開來,池塘中游弋著的幾十尾色彩斑斕的錦鯉,是主人家的心頭好。每天早上,容天熾夫婦都會坐在自家客廳里,喝喝咖啡,翻翻《圣經》,看看魚池,跟孩子們、狗狗們耍一會兒,然后再去上班。一碧池水見證了這個五口之家的幸福生活,也守護著這被不少朋友視為心靈驛站的所在。

從港島到港口

容天熾一生中生活過的地方,離不開大海。從童年時上學的香港,到后來創業挨近的南沙港,“感謝霍英東先生,對大陸與香港貿易做了很大的貢獻,我們的貨物99.5%都在國外銷售,以歐美為主,通過南沙港船運出口,1.5小時就可以到香港過關,48小時到達全世界”容天熾在番禺一手創立的高科光學鏡片廠,是德國羅頓斯德鏡片的生產商,這個百年品牌,號稱世界上最昂貴的鏡片之一,與一般處方鏡片不同,接單后方才開始手工訂做,每個鏡片要價都輕松過萬元—在這樣一門生意里,挨近港口帶來天然的地緣優勢,顯得至關重要。

廣府的生意人,無論是設宴還是造房子,都得有個說法,有點講究,因為“水為財”,不少商界人士喜歡在家建造魚池,假山池,為的是風水上的考慮。但身為基督徒,容天熾說并不會找大師看風水,在容天熾心目中,水是很有力量的東西。身為虔誠的基督徒,從“諾亞方舟”到“摩西過紅海”,處處都體現著水的神跡。

池塘雖然養眼,但也給家人增加了不少工作量,除了要有一套過濾系統,還需要用大自然本身的辦法,保持水質和魚池里的生態平衡,“比如說,一池魚里面,總歸要養一些吃青苔的魚。為了保持水質,要放海鹽進去殺菌。不同的季節和天氣,對池的保養都不同。哪怕是魚得了皮膚病的時候,也不能放消毒水進去,因為細菌殺死了,魚也會死的。一切都是要和諧。”現在,除了家里的幾位菲律賓幫工,更多時候,照顧這些錦鯉的是容先生的爸爸。容太太說自己家里現在是以這樣的數列出現的:五只大狗,四位老人,三個孫子,兩夫妻“對于家庭來說,和諧是很重要的。當你身邊的環境讓你感覺比較舒適的時候,你自己才會覺得一切好,才會快樂。”

 

容天熾 廣州南沙區港澳政協委員,高科光學鏡片有限公司董事總經理 (黃偉 高愛平/圖)

小范圍復刻大自然

“古人就生活在山山水水里?,F代人很可憐,只有假山、水池可以看看。我們一出生就活在這樣的世界里,哪怕沒有花園,也希望有畫,有盆景。這是現代人的妥協,希望內心能平靜,安心。“

無論是固有的草地、池塘,還是新筑的涼亭、假山、瀑布,寬敞的院子里處處是盎然的生機,成為家人和朋友休憩和小聚的場所。辦家庭聚會是容太太的“工作”之一,女主人容吳卉棠每年操辦大大小小的家宴不下十幾場,從家人的生日會,到四五十人參與的節日Party,乃至雙休日的小聚,容家院子里常常高朋滿座,歡樂聲此起彼伏。從BBQ派對到請專業餐廳做“到會”的西式酒會,懂得生活的容吳卉棠幾乎每個節日都親自策劃一個與節日有關的主題家宴,邀請親朋好友到自家花園里一起分享,“家里有兩個廚房,一個是西式的,一個是中式的,我很享受下廚的感覺,覺得比買鉆石快樂多了。”

“每次開小朋友們的主題派對,都會有小朋友掉到水里,幸好我們的魚池非常淺。”雖然家里孩子都小,但是容家夫婦并不像其他家長那樣杞人憂天,也并沒有把魚池用欄桿嚴實地“封鎖”起來。他們甚至會認為偶爾有小朋友掉進水池,也是一件趣事,一方面,池塘水淺,并不太危險;另一方面,這也是給孩子一次學習樹立“危險”概念的機會,“現在家長常常只教孩子社會上的知識,但忽略了他們生存的知識,我們有時會跟孩子說‘君子不立危墻之下’,很多對危險起碼的意識,要靠吃一塹才能長一智。”

這樣的花園,除了小范圍模擬了大自然,讓家人擁有更大的活動空間,也能讓朋友們過來盡情“開唱”。因為容太太的母親是粵劇名伶盧秋萍,容家夫婦喜歡邀請一些香港唱歌的朋友過來做客,大家既可以唱歌,也可以燒烤聚會。當然,唱什么歌是有講究的。“雖然一般唱的都是流行歌曲,但起碼的一點是,他們唱的歌都是充滿正氣和正義的,歌詞內容也是鼓舞人心的。就算是由不開心變開心,歌者也會把他的這種經歷跟大家分享,而不是唱那種‘人生苦短,我們只要盡情開心一晚’類型的歌。”信仰基督教的容先生很重視正面力量的傳遞。

他們家的花園派對,來賓里除了有商界的朋友們,也有美食圈中的好友。這對夫妻表示,“我們的交友原則很簡單,就是真誠。有一些以世俗標準來看很厲害的人,但他們說話做事常常表現出不可一世的姿態。這樣的朋友,哪怕再成功,我們也不會邀請的。我們的家庭聚會,有同事,各行各業的朋友,甚至有些是我們援助的戒毒康復者。”

 

在忙碌的工作之余,看魚、喂魚成為榮天熾的調劑。 (黃偉 高愛平/圖)

海納百川,不擇涓流

當年,在事業小有成就之后,容天熾參加一個慈善組織,幫助戒毒康復者。他曾經租了個房子給他們住,一個月后房子里的東西不翼而飛,住客去如黃雀。幾個月后,當幾位住客再出現的時候,容天熾又給他們租了房子,再接納他們去住。容太太說,“我們家的聚會,對于一些朋友來說,是個派對,對另一些人是個Shelter(庇護站)。”瀚海不擇涓流。父母的朋友圈,也影響了孩子們,容太太說,“孩子們對我們做的事情也有所了解,所以他們從小會知道接觸毒品的后果。從我們接納這群人,孩子們會知道我們對世界的愛是無條件的,所以我覺得我的孩子比其他家庭的會更有安全感,內心有愛。‘怎么做人’是一生的必修課,是他們讀任何一個學校都學不到的。”

在成家之前,吳卉棠掌管著全球五百強的某德國上市公司的銷售部門,每天談的都是動輒八位數的訂單,婚后在家相夫教子多年,“正職是帶小孩”。抱著“女人還是要有點事業”的心態,2004年,她在香港人密集的商業區開了“大哥茶餐廳”,頗具口碑。

當年餐廳新張,有客人為一杯售價10元的飲品與容太太叫板,這位曾經的“吳總”怒從心中起,心想給這位爺一百塊打發走吧從小沒受過委屈的她,這些年也因為開茶餐廳,明白到“水往低處流”的寬厚其實也是正能量。如今,到茶餐廳吃飯的客人,常常見到容太太忙碌的身影。“霍英東先生的孫子和秘書,剛在隔壁吃東西”,這天下午,店員如是說。在容氏夫婦眼中,九年來他們在茶餐廳見到很多孤單的、沒有家的人。一個人來的,或者兩夫妻一起來的,“他們身上看不到家的感覺,來吃飯的時候,讓人感覺很落寞,看不到一家人很開心的感覺。其實社會發展到今天,家庭觀念很重的話,茶餐廳是不會有生存之道的。”

當初她剛開始做餐廳的時候,本意是抱著“做一個有家的感覺的餐廳”的想法,希望客人來喝湯有家的味道,番茄蛋牛肉飯也有媽媽的味道,所以餐廳和容家廚房出品保持一致—油是菜籽油,米是原裝泰國米,菜是有機的菜,肉盡量用有機的肉,“以做給我們孩子吃的飯菜為標準。”

家是港灣,讓心靠岸

這些年,因為加強了家庭觀念,容天熾為了在和家人說好的時間回家,拒絕了不少晚上的應酬活動。“孩子處在成長期,如果晚上因為工作沒和他們見上面,我會早起陪他們吃個早餐,說說話。”因為珍惜跟家人一起共度的時光,容先生每年都會忙里偷閑,帶著一家老小到亞洲歐洲各處旅行,“去看看大自然里真正的山山水水”。

堅持每天跟孩子溝通交流,平時盡量抽時間多陪孩子們打打球,工作以外把更多的時間精力放在家庭上—容先生應該算得上是“顧家好男人”的典范。談起近幾年來這些變化時,容先生強調說是信仰改變了他。“一個男人,你會有很多借口去應酬,但其實你會發現,原來哪怕是想把工作做好,社交活動也可以不需要那么多的。當一個人覺得你的家庭很重要,那你就會把它擺在優先的位置,你不會給自己找借口。很多你原來覺得沒時間做的事情,你會變得有時間去做。在我們有了信仰后觀念中改變最大的,就是那些你認為的‘生命中最重要的事物’。”容太太也深信這樣一句話,家庭是一個人的基礎。雖然身為茶餐廳老板娘,但她始終把自己的重心擺在家庭上。“一個家里面最重要的就是一個男人跟一個女人,你說家是避風港也好安樂窩也好,總而言之家是最重要的。只有家庭安定了,心才會安定,事業才會一步步好起來。”

在容太太看來,他們的大宅并非十全十美,例如打掃衛生、花園除草這些瑣屑小事,也是令人頗為費心的。雖說大宅有大宅的舒適,其實小屋也自有小屋的溫馨?;貞浧鸶菹壬鷦偨Y婚時住的小屋子,容太太還是覺得那一段小日子也有很多幸福的回憶。“兩個人在屋子里看著對方干活都覺得很開心,但現在屋子大了,反而你看到他的機會少了。所以說屋子的大小并不可以代表一個家庭到底有多幸福。就算沒有了這個大屋,只能住在小房子里,我也還是有辦法讓整家人都覺得開心快樂。”

常進

秋水無聲

他為人低調、平和,太太稱他:“內向,不善交際”,然而,他生命中似乎并不缺少榮譽與財富:作為新文人畫重要代表人物之一,功成名就的常進近來又獲江蘇省“紫金文化獎章”榮譽獎,這是常進在即將從畫院退休的年紀再次獲獎。

常進現在的家與畫室是位于南京江寧一處有三畝多地花園的兩棟房子,兩個獨棟中間有一個橢圓形魚池,里面是一群從小養大的錦鯉,遠看,波光粼粼的水面,色彩斑斕的魚兒,如畫面上的神來之筆,將兩處房子串連在一起。與常進老師聊天,你不知道是寧靜如水的性情造就了他的環境,還是優雅美妙的環境成就了他的性情。東方水墨源遠流長的文化氣質在畫家的生活空間里被展現得淋漓盡致,一切都如此地順其自然,相得益彰。

上善若水任方圓

常進家的院子里有兩棟相隔不遠的別墅,之所以有兩棟房子,是因為常進有個雙胞胎哥哥在澳門工作,另外一棟房子是哥哥的,哥哥平時不住,常進就在這里做了畫室。園子如主人的實景山水畫,疏朗空曠,不見雕琢。西式的房子,明凈如茵的草坪,院子里散落著數十件從各地收集來的石頭,其精美的圖案與質地,顯示出主人不凡的眼光,客人走進院子,總要一個個揣摩石頭上的文字、圖案

院子中間宛如葫蘆的橢圓形魚池是點睛之筆,循環流淌的水面讓兩棟房子連在了一起,也讓庭院增加了生機。常進每天早晨去往畫室的路上總要經過這個水池品賞一番,池邊的龜紋石悄然生了青苔,7年前買來的一群小錦鯉已經長大,有時大魚還會下籽,魚籽如煙似的大片地漂在水面水邊當然少不了石頭,嵌在池邊的是那塊龜紋石,據主人說是從山東運來,當時運了幾卡車的石頭,這塊龜紋石是其中之一,那時草地已經鋪好,車進不來,只好由六個人合力將石頭置到池邊。如今,這塊龜紋石似乎已經生根似的長在那里,與泥土、水面相接處是一圈深深濃濃的綠意。

每天上午常進在畫室畫畫,不容打擾,太太則會在魚池邊鍛煉身體,喂喂魚。常進家的魚池由一個廣東人在南京開的公司承建,魚池有四個過濾池,下面有紫外線燈消毒,又怕紫外線對人有輻射,燈上方的木板上放了塊墊子,魚池的維護清理乃至錦鯉的提供都由建池的公司負責。常進家搬來這里快8年了,水池下長滿了青苔,隨著季節的變化,水面的顏色會因青苔的生長而變化,有時水面發暗,你以為青苔死了,而過段時間水下青苔又變綠了。這些微妙處,只有每天關注水面的主人才能留意到。

其實,除了自家院子里的水池可以看水,常進家附近的山里還有一座水庫,每天下午,常進會獨自開車到附近的牛首山轉悠,拍拍照片,而他的畫里也總有這片山水的味道,雖然常進每年都要去世界各地寫生,但是回家住下一段時間,畫面里便又回到江南的煙雨風情,已是流動在氣質里的風景。常進有幅在全國美展中獲獎的作品叫作《秋水無聲》,畫面“細膩清朗,講究意境,有一種多愁善感的繾綣之情”。

上善若水任方圓,水利萬物而不爭。水能滋養一切生物,流必向下,或方或長,遵循自然規律,浩大無盡所以君子遇水必觀,水又是生命的象征。在中國文化中水被賦予了很多人文色彩,自古文人愛以寄情山水來表達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愿望,以“山高水長”來比喻生命境界、人間情義,而園林中有了流水、石頭、樹木仿佛就有了自然,哪怕這山水是一片小景也能表達出悠遠的懷想。所以,常進家雖然附近就有水庫,但他還是在院子里修了水池。

常進 江蘇省國畫院藝術委員會委員,國家一級美術師,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 (黃偉 高愛平/圖)

池邊的田園生活

“園子往往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不斷修建完善的”,常進的畫室外面正在施工建個涼亭,因為朝南的房間夏天熱,而家里的房間都是朝南的,為此他還把一間朝北的車庫改成了新畫室,專門用來夏天畫畫,“比空調房間涼爽舒適”。常進的畫室干凈簡潔,沒有很多古董,也沒有多余的家具。

常進打理院子并無特別設計,除了創作需要,便是憑著藝術直覺,當時修水池時考慮到草地是方的,池子就修了橢圓形的。平時隨和的常進在這些細節上會有自己的堅持,比如剛開始太太想在院子中間種樹,常進就說樹也不是隨便種的,他提出只在院子周圍種樹,中間空出來做草坪,而且院子外已經有很多樹了。太太說“現在看來他是對的”,院子光線明朗,草地還可以留給小孩玩耍。常進設計的葡萄架當時看起來比較粗,現在院中植物長大以后就很協調,布置園林對于畫家來說其實如同山水創作。

經常來常進家玩的大多是畫院里的同事以及收藏家、經紀人等,因為江寧住著不少畫家,人們開玩笑說可以成立個“江寧畫派”。常進和太太都喜歡郊外的田園生活,在上海工作的兒子回家卻呆不住,總要去城里跟同學聚會。常進家因此在市中心也買了套房子,用來周末去鬧市度假,方便看電影、品小吃。平常的日子他們大約每月出去購物一次,也漸漸習慣了網購,現在連樹苗、空調都從網上購買,就越來越不想去鬧市區了。除了池子里的魚,家中還養著兩只大狗、一只小狗,小狗允許出來見客人,大狗則散養在圍欄里。

常進的太太郭柬已退休,閑暇用來經營一個農場,他們家餐桌上自然都是綠色食品,農場還可以自己釀酒,家中院子里也種了些果蔬,偶爾保姆也到菜場買買菜。其實是位很能干的“女強人”,但說到園子的設計,郭柬總說成功處皆是常進的主意,而常進卻說裝修主要是郭柬在忙,看來兩人不僅性格互補,還同樣“與世無爭”。從小到大,常進都住在江南這些或中西合璧、或完全中式的園子里,小橋流水、山石樹木始終是生命空間里抹不去的記憶,就連現在家中種植的葡萄、果樹也是小時候看見的樣子,這竟是常進和郭柬共同的兒時記憶。

如水的人生意境

常進與太太郭柬自小學二年級就在一個班上學,童年時代他們還住過同一棟房子,那是一座中西合璧的民國別墅,郭柬家搬走后,常進家就搬了進去,這是常進夫婦記憶中最早生活過的園子。如今他們院子里的很多植物還是根據兩人小時候的記憶種植的,乃至中西合璧的園林設計也多少含有些民國建筑的風格。

小學四年級時,常進的母親因病過早去世,內向的常進變得更加沉默寡言。后來常進隨父親工作調動住到了無錫,在無錫的家也完全是座江南園林式的院落,院里有花木、亭榭、魚池、葡萄架,這個小天地培養了他對自然的熱愛,也是童年喪母的他靜對孤獨,與草木魚蟲對話的家園。后來,常進在很多畫里畫過無錫太湖的水,讓那些生活印記永遠留了下來。以后常進又隨父親的工作變遷搬回南京,住在西康路的院子里,那個院里有花草樹木,還有游泳池,再后來常進又住過體委大院的園子而他工作的江蘇省國畫院更是一片秀美的江南園林建筑?;仡櫲松壽E,常進說就是幾個園子的變換和連綴。

那些園子里的喜怒哀樂、動蕩變遷在常進的水墨世界里幻化成清逸、靜謐的景致,并構成了他藝術生命中最經典的格調。他善于將濃麗化為一種如水的凄清之美,并從現實火躁的景象里抽出符合自己審美想象的冷靜與精致來。安靜的外表下通??傆幸粋€豐富的內心世界,了解常進的人知道,其實他是個充滿詩意的人,外出寫生的路上,一車歡聲笑語,不怎么說話的常進會突然拿出個紙條,上面竟是一首詩瞬間把大家帶入一種無法言傳的意境。這種發自內心的詩意與創造力便是藝術家永恒的財富。

可以說,藝術家的生活與創作空間往往是其作品最好的詮釋。常進家的庭院,猛然望去似乎只有綠草、碧水、天空,通透空靈,這是主人最精心的留存與守護。如以散漫的心情無意中走進去,卻可以解讀到其中的情味,乃至這情味中所蘊含的耐人尋味的來歷

絢爛或平淡,皆是風景。如一池碧波,靜默、無聲,而韻味盎然。

裝點在花園里的石雕,處處體現著主人的審美趣味。 (黃偉 高愛平/圖)

胡赤駿

精神家園“湖廬”

南昆山北部,流溪湖水庫以東,一組背山面水的建筑,在樹的裹挾中,沿著山體自然生長。這里是畫家胡赤駿的別院,也是他的畫室。朋友們戲稱它為“湖廬”,落成至今,已被不少藝術圈的朋友稱為精神家園。

水岸山居,私家碼頭。樹在建筑里生長,建筑在樹蔭里納涼。蝴蝶來做客,螞蟻正搬家??柿穗S手掬一捧山泉,餓了泳池里撈兩尾魚。夕陽下,湖水暖暖的,就像詩人筆下的一般。來客不禁嘆一聲:烏托邦不過如此!

風景湖邊獨好

楊梅熟的季節,挨近“湖廬”的茂密林子里,小風刮過后,不時也會落幾顆下來。朱紅的,或者青澀的。十多年前,當胡赤駿第一次隨著這個“畫家村”計劃的領頭人進到這片林子的時候,他們手中還拿著開山斧。直到穿過肆意瘋長的灌木和雜草,一面湖水在他們面前展開,前方豁然開朗,夕陽徐徐落下,胡赤駿的心頃刻便駐下了。

如今,“湖廬”的第一期早已完工多時,灌木、蕨草和雜樹依然還在宅院邊上瘋長著,雞鳴狗叫,頗有“桃花源”的意境。十多年前一起來看“畫家村”的那些個朋友,如今只留下了兩戶,而胡赤駿每周往來兩三次的頻率,以及每周隨他過來寫生、度假的學生、藝術家、音樂家、使領館的朋友從未間斷,讓這離市區100公里的小山上,總顯得生意盎然。“造這座房子,完全是出于視覺藝術工作者的一種本能。很偶然的機會里,發現了這塊風景獨好的山地。隨后歷經艱辛的努力,再通過極為繁瑣而又正規的手續獲得了這塊山地五十年的使用權。

“當初只是一時沖動,覺得這塊當年曾被知青開墾過的山地,在山水之間構成的曠野景觀能勾起我對兒時往事的回憶:夏天時身邊滿樹的紅豆艷麗異常,面前又是碧綠的湖水,世外桃源般的景觀,很容易讓我聯想起70年代在‘五七’干校的生活情景。90年代末是我國城市建設蓬勃發展的年代,當時我并沒有很具體的建筑意念,只是意識到藝術家最終要尊重自己內心的視覺感受。當藝術家回歸到本體時,或正或反都能在其藝術活動中留下時代的烙印,或許這就與當時轟轟烈列的廣州舊城改造的時代形成對比的例證。”作為藝術家的胡赤駿,如此表述著。

但作為生活家的胡赤駿,興許更多會將這一切歸因于童年。那時他生活在開平赤坎鎮,“開平人造碉樓,喜歡把它們命名成什么廬,都是小時候聽慣的叫法。后來我的朋友們說,既然你姓胡,又愛水,取諧音,這里該叫湖廬!”

胡赤駿 廣州美術學院油畫系第四工作室教授、油畫系第四工作室主任和油畫系基礎部主任,中國油畫學會會員 (黃偉 高愛平/圖)

接地氣的生活

胡赤駿小時候適逢“文革”,武斗之余西江也洪澇災害頻發,“發大水的時候,因為碉樓都建在高處,所以農民都會帶著家小、細軟和雞鴨,趕到我們家的碉樓上避水。”那是胡赤駿對大自然最初生出的敬畏。

胡赤駿外公早年間到了美國,碉樓就是外公寄錢回來修造的,那時家里頗洋氣,甚至還有一把防身用的左輪手槍,但對孩子們的生存教育卻絲毫不怠慢,他形容自己的童年生活記憶是相當地“接地氣”的。“小時候,我們學的基本生存技能之一就是游泳,還有抓魚。抓魚也講技術,有時候跑去抓青蛙,但其實你抓到的是蛇—水里伸出頭的蛇,看起來很像青蛙,只能看著大小孩駕輕就熟地拎起蛇的七寸,慢慢學。”

在這樣的家里長大,胡赤駿成了至今依然對世界保持好奇心的人。他會任由孩子在“湖廬”外的山坡上奔跑,手拉手帶他們探索世界。那項辨別青蛙和蛇的絕活,如今被胡赤駿用到了在自家游泳池抓魚的時候。

“湖廬”的半山坡上,紫蘇、生菜、香芹,在地里長得酣暢,青梅、楊梅、松樹和紅豆杉濃綠的樹蔭掩映下,是胡赤駿親自設計的“多功能游泳池”,它既是游泳池,還兼具魚池功能。

“4月份,池邊有很多青養到池子里產卵。晚上水律蛇會游到池子里,吃那些跳不出水池的青養,飽餐一頓。我們這里有一條水律蛇,已經活動了好幾年了。我讓大家都不要去捉它。”水律蛇自然不會化作白娘子,只是因為無害,且可以維持下生態平衡。而對于那些殺傷力比較強的,比如眼鏡蛇、過山峰之類,還是要請來村里專擅捉蛇的行家逮捕歸案的,“前兩天捉蛇的人在這里捉走兩條眼鏡蛇,還被咬了”。

引水蓄能造宅

事實上,那個“多功能游泳池”最重要的功能,是一個碩大的“水力蓄電池”。“湖廬”的施工分為兩個階段:基礎設施施工和主體建筑施工。因為缺水、缺電,要造房子,首先得開山修路,建造起通往湖邊的階梯;然后要解決的就是水和電的問題,以便澆筑水泥。“因為野外沒有電,無法從湖里抽水,第一步就是要建立一個自動供水系統。我動員當地人到3公里外的大山上尋找到了水源。先在山上建立小水壩,將山泉水過濾后通過壓強原理自動通過3000米的水管引入到建設用地高處的生活蓄水池。”這座位于山頂的生活蓄水池,為“湖廬”提供了生活用水,而多余的水則被引到半山的蓄水池中,“多余的水資源集中起來養魚和發電,解決能源問題。”現在,這塊另類的“蓄電池”每24小時能“充滿電”,供給“湖廬”夜間8小時用電。“電燈都能亮,還能給兩臺手機、一臺電腦充電。”

事實上,這是在“騎車發電”和“柴油發電”等方案被否決后敲定下來的想法,“有一天,看著水白白流走,我突然想為什么不能用水力發電呢?”后來,胡赤駿在邊遠山區覓得300-1000瓦發電功率的微型水力發電機,經過對管道粗細與蓄水池容量、發電功率與發電時間長度的反復計算,終于實現了利用水的勢能發電的想法。“水電是可再生能源,發出電的那一刻的快樂,就像我們在藝術上取得突破所得到的滿足。”

“湖廬”至今沒有冰箱,沒有電視,使用的是完全清潔的水能。胡赤駿鼓勵來這里的朋友面對面作更多自然交流,自帶床單,自己做飯。說話間,他從廚房里拿出一罐冰啤酒。在炎夏里,沒有電的房子和沁涼的啤酒對比可真鮮明!“這是我用野營保溫箱帶過來的。”城里人時刻享受著過剩的資源的時候,未必懂得珍惜。而當你來到山野,一罐冰啤酒都能教人振奮半天。“現在連我14歲的孩子都知道,哪種燈泡是更省電的,會有很好的節能意識。這是我當初造這座房子的時候沒有想到的。有點像紅利。”

與樹和諧共處

“湖廬”另一個和城里不一樣的地方,是它不需要空調。胡赤駿認為,“所有的方便都是有代價的,為現代文明支付代價的是大自然,是我們的地球。城里鋼筋水泥很多,它們吸熱,所以會形成熱島效應,惡性循環。”然而“湖廬”在建造中卻盡可能保留了山坡上原有的植物,甚至會在房子的中央給樹木預留出生長的空間,所以,整座宅子可謂是被樹木包裹著的。

“當時的想法是覺得要用充足的時間來了解這里的氣候,熟悉這里的環境,希望在未來的建筑和環境規劃上對原有的植被做最小的改動,不做裝飾,保證從室內每個角度看出去都是原始的景觀。我不認同只突出建筑本身的外觀設計,而犧牲原始植被的自然合理性的做法。我希望該建筑可以和周邊的自然環境融為一體、和諧共處、共同呼吸,就如同一塊巖石一樣與景觀構成一體。事實上除了植物,這座建筑基本是座沒有外觀的房子。你能感覺到室內空間的舒適,卻沒有角度觀看到房子的外觀。”為了實現這一點,整座房子在施工中沒有動用到任何重型機械,完全由人手完成。

“每到夏天在工閑之余,我總能觀察到工人喜歡聚集在一處樹蔭下乘涼,于是就決定選此處作為第一期工程的位置。我設計第一層是無墻透明頂的客廳,客廳下層是依山而建的臥室和廚房,客廳中間的玻璃桌是下層臥室的天窗,由于周邊大樹的作用即使在最炎熱的夏天,下層臥室和木質平臺也是最涼快的地方,完全不需要空調。住在冬暖夏涼底層臥室,可透過落地窗一覽坡地的原始樹林和湖景。臥室有壁爐,衛生間的熱水由太陽能提供。廚房使用柴火燒飯。在第一期的生活條件下,再通過二年的觀察和設計才開始第二期的施工。第二期的結束到第三期的開始中間只停頓了一年。”

樹在建筑里生長,建筑在樹里乘涼,人和自然同步地自由呼吸。 (黃偉 高愛平/圖)

自由地呼吸

在“湖廬”二期的客廳里,一匹飛翔的紅馬躍然紙上,似乎到了此刻,我們才會想起他藝術家,而不是“泥瓦匠”的這重身份。事實上,“進山”之前的胡赤駿并沒有搞過一天建筑—他出生于一個美術世家,父母都是藝術圈的名人,父親的作品曾創下三百余萬元收藏天價。而他自己的作品也

如今,坐在第三期的屋頂上,望著湖面,主人說未來腳下這個面湖的屋子,會成為他新的畫室,“其中有一個房間,會作為水彩畫的畫室—水彩畫室的溫度和濕度需要比外面高一點兒。”他向我們展示著手繪的新畫室藍圖,鋼筆畫線條流暢,筆觸剛勁有力,儼然是建筑大師的手筆。

“我一直不覺得藝術家的身份與別人有什么不同,在這荒郊野外的山里,我與周邊村民的關系是相互依存的。村民需要我為他們提供建筑、水利、種養殖、衛生、保安的工作。我也無償提供從山上引來的水給當地上二百畝的果地種植水果,果農們也自覺地為我看護供水線路。”幾位果農如今還負責為“湖廬”看守房子,掌管船只,“一個幫我搬運建筑材料上山的師傅,用在我這工作的收入供兩個孩子上大學,還蓋起了新房。”

十六年的山野棲居,讓當地人慢慢地了解和接納了他這個有點古怪的“外鄉人”。“有位姓沈的村民向我提出用一畝的青梅果樹換取我一張線描作品的請求,這讓我特別驚訝,我答應了這個讓我感動的請求。我的到來其實已經多少改變了彼此的生活。我的身份能否被理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否用自身的力量讓他們得到更好的生活。我想這可能不是一般意義上藝術所倡導的人文關懷所能達到的結果。”

劃船,游泳,捕魚,采楊梅,摘火龍果,再搞搞創作,這是朋友們來“湖廬”的常規活動。這個周末,傍晚時分。從流溪湖游過泳的新朋老友們上得岸來,陸續到廚房加入淘米做飯的隊伍。魚是游泳池里撈出來的,雞是鄰人散養多時的,菜是地里剛收上來的,甚至還帶著泥土的芳香。天色轉暗,“蓄電池”開動,雖然電壓并不穩定,燈光就著燭光,話題和著冰啤酒,吃的是鮮活,聊的是原味,賓主盡歡。

“建筑的最終效果一定要保持最初用鐮刀開路所看到的第一景觀印象,不能為了建筑而去建筑。”一切在這里的生命,都可以自由地呼吸,生長。動物也好,植物也罷,藝術也罷這也許才是他修池、造宅最終的目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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