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者】沈偉 通往無界

舞臺上,他的身份好像先是畫家,再是舞者。又或者,肢體本身化作畫筆,描摹出律動的篇章。他說,舞者的意義是時時自持,千辛萬苦十幾載,只為在舞臺上轉瞬那一刻。

舞臺上,他的身份好像先是畫家,再是舞者。又或者,肢體本身化作畫筆,描摹出律動的篇章。他說,舞者的意義是時時自持,千辛萬苦十幾載,只為在舞臺上轉瞬那一刻。

沈偉坐在沙發上,座墊只坐一半,腰桿挺得筆直。不松懈的不止是眼神、時刻保持微笑的嘴角,還包括從頭頂到腳尖所維持的一種儀式感。他說,“時時自持”,是舞者獨具的姿態。和2008年北京奧運會開幕式蜚聲國際的表演《畫卷》篇不同,這一次,沈偉沒有伴舞,只身一人帶著他的獨舞中國首秀,來到2013年奧迪藝術與設計大獎現場。

沈偉 著名美籍華人舞蹈家、視覺藝術家與導演,“沈偉舞蹈藝術”舞蹈團藝術總監。曾獲有舞蹈界“奧斯卡”之稱的“尼金斯基獎”(2004年)和美國創造性人才最高獎“麥克阿瑟天才獎”(2007年)。2008年受邀為北京奧運會開幕式擔任創意策劃和《畫卷》篇編導,《華盛頓時報》稱贊他為“我們時代最偉大的藝術家之一”。 (本刊資料庫/圖)

身體是筆,舞是外衣

舞臺是一張干干凈凈的“畫布”,周遭漆黑一片。在聚光燈的凝視下,畫布微微泛出青冷色的光。一襲黑色緊身衣的沈偉孤身一人從舞臺左側邁入,腳上穿著一雙藏有“玄機”的襪子。音樂響起,觀眾交談聲戛然而止,沈偉的雙腳滑動舞步,仿佛踩在水面上,觸及之處,留下一串串濃淡相宜的紅色弧形墨跡。

“好像《畫卷》。”觀眾席里有人竊竊私語,這樣的舞步似曾相識,曾經出現在2008年北京奧運會開幕式直播當中,幾乎每個中國人都記得那些“用身體繪畫”的場景,沈偉是那場演出的編舞者和演員之一。悠揚的配樂下,他的身體是畫筆,卻比畫筆多了舞動的功能。旋轉、傾翻、舒展、聚攏,紅色部分已創作完成。此時,沈偉的身上多了一只手套,蘸了一點黑色的顏料后,一個側翻,給紅色的線條拓上黑色的點綴。

他退居舞臺的右側,“砰”的一聲,盛滿藍色、綠色的油彩罐被打翻。沈偉踏上未干的印記,舞步生花,在畫卷上調繪出幼黃的色澤。倏爾,節奏加快,綠色、紫色、黃色潑在身上,隨著旋律旋轉,像蝴蝶,像豎琴,色彩斑斕,金蛇狂舞。伴奏的尾聲,宣泄歸于平靜,沈偉的雙臂張開,仿如一支蓄勢待發的箭。腳下,則是這段舞蹈的微縮:每一次表演都截然不同的畫卷。

“這個作品是2009年,摩納哥公主專門請我做的。”沈偉說?!懂嬀怼返难莩?,配樂為古箏,道具是墨汁,講的是中式復古;這次的演出,配樂是小提琴,道具是油彩,講的是中與西的合璧。“我為什么把這段舞蹈表演帶來?是因為我覺得它既有很濃的東方文化,但是看上去又完全是21世紀該出現的形態。它不完全像我們過去的表演,而是能夠讓人們認識到原來舞蹈跟視覺、音樂、行為藝術、裝置藝術、設計等很多方面都是有聯系的。”

2008年時,沈偉是唯一一位北京奧運會開幕式演出的美國籍演員,但一開口,他還是當初那個為夢想赴美闖蕩的“湖南伢子”。

打破藩籬

1995年,沈偉獲得“尼克萊·路易斯舞蹈實驗室”獎學金赴美留學。2004年,他獲得“尼金斯基獎”,在國際舞蹈界初露鋒芒。2007年,他不敢相信自己入圍并最終獲得“麥克阿瑟天才獎”,那一年,意味著他全面獲得美國主流舞蹈界認可,他是唯一一個獲此殊榮的華人舞蹈家。

和那個年代每一位在異國打拼的舞蹈演員一樣,沈偉說,初到美國,他受到的震撼,最多的不是來自于“術”—辛苦操練多年的技術;而是來源于“道”—你腦中的東西,你的“構思”,你的“創造力”。而從登上美國國土的那一刻起,沈偉也總是面臨著“在地性”的問題。在美國,他是黃皮膚黑眼睛的中國人。而現在,回到中國,他又代表著學成歸來、會被簡單地歸類為看似玩轉東西的“典型”。

“你了解當地文化和本土性的東西,如果這個東西你無論如何都沒有感覺的話,你逼自己去模仿,就不會自然。你要了解自己,那么首先就要了解別人,才能在此基礎上對自己有完整的感受,知道自己是誰。”沈偉說,這不是一句空話,因為“你不知道白色是什么感覺的話,就不會明白什么是黑”。要了解別人,才能知道自己的獨特點在哪兒。于是,從小學習國畫、油畫、戲劇的沈偉,才能在例如《春之季》里,國畫、京劇、云手、油畫的藝術元素將裝置、影像、劇場等現代名詞結合在一起,“因為你的不同是來自自己的地域、成長背景、所接收到的文化,當時這不是一味的關聯。你自己是不是有這個心做它,是不是真的覺得藝術在感染你,才是創作的關鍵。”

記者問沈偉,在現代舞表演中融合了靜態展示及裝置藝術元素,是否擔心這樣的做法會削弱舞蹈的展現形式。沈偉認為,元素本身不是關鍵。“最重要是看藝術家怎樣去做,如果藝術家缺乏把控力,就會出現很多問題。”而現代舞表演,本身就帶著很多隨機和不確定性。“比如說,有的人喜歡在表演時候加入大量投影,有時候,投影反而會帶來負面的效果,因為投影會蓋過舞者本身的表演重點,或者帶來不應該存在的陰影。”

“因此,藝術家要從一個綜合的方向來考慮。在創作的時候,要在不同的媒體或藝術門類之間達到非常好的平衡,相輔相成,才能把表演做到更完美。”沈偉說,“只要不是傳統的,都可以統稱為現代舞。但優秀的現代舞還是要真誠,而不是拼湊。最糟糕的是,你沒有這種興趣,卻逼著自己去追逐流行、時髦、成功,投機的狀態絕對做不好的。”

一生只為這一刻

沈偉的心得是,經驗很重要,同時對各個藝術門類的清晰認識也很重要,因為它使用的“度”非常關鍵。

沈偉舉了一個例子,比如,你要做一個表演藝術,當你需要表現身體語言時,應該從服裝、布景設計、身體運動方向等方面來補充它,而不是削弱它的表現力。最重要的是,導演、創作者、藝術家怎么把所有東西融合到一體,把“界”變成沒有界、把“界”變成與自己創作方向一致的存在。這樣做的難度,客觀上說是越來越大的。

“多年以來,藝術界和學術界是分開的。然而發展到一定階段以后,人們發現,這樣的獨立發展是有限的,沒法把握到整體的東西。正如我常說的那樣,一個健全的人,出生后會具有視覺、聽覺、嗅覺、感覺,所以我們不能僅僅只表現看得到和聽得見的東西。這是人的自然規律,我們需要全面地認識一個事情,而不是從一個感官、一個方向認識事情。局限性的東西會影響到我們對整體真正的了解。”沈偉強調,音樂和舞蹈等所有元素不是娛樂性的東西,它們的作用,恰恰是能打開感官知覺的東西,讓人變得更敏感。而說到感興趣的東西,沈偉的雙目會自然地閃爍生輝。

在舞團里,沈偉常常坐在觀眾席上,從不同角度審視演員跳得如何,效果能否達到完美的統一。2011年首次在北京國家大劇院演出的時候,第一天出問題的地方,他當即就給出反饋修改,結束時已到后半夜。然而,說到觀眾,沈偉又回復了堅持的態度,認為創作需要百分之百的自我:“藝術的目的是給觀眾啟發,而不是迎合觀眾,我從來不為觀眾的喜好去制約自己的表達。”

沈偉自幼學戲、習畫,在他看來,這極其必要。“為什么我們中國真正的文人是懂得琴棋書畫的?因為一個人是多方面的,我們有不同的感官,必須觸類旁通,才能變成具有很高品質的人。”去年,沈偉回國抽時間做了三個演講,還讓自己的演員們去不同的地方講課。“我非常想告訴中國的年輕人,生命是可以因為自己的努力而走出一條意想不到的路的,就像我從來不知道我的今天會發展出這樣的路。”

回到舞者的身份,沈偉坦言舞蹈是一種痛苦。“美和理想都需要經過長時間的磨練,當一個舞蹈演員,往往苦練一輩子只為舞臺上踮起足尖站立幾秒,為觀眾奉上轉瞬即逝的美。”

 

(本刊資料庫/圖)

[對話沈偉]

中國是特別尊重文化人的國家

記者:“跨界”可以視為你藝術理念的關鍵詞之一,能否具體闡釋你對跨界的理解?

沈偉:“跨界”這個形式,可以說是國際性的、比較前衛的思維,是目前全世界文化的發展趨勢。在這個年代,很多區域都不再像過去一樣具有明顯的界限,包括人的各個方面,不單單只停留在藝術界而已。比如我們在大城市里吃飯,能夠吃到很多不同地方的菜色,很多文化也已經走向這樣的趨勢。從我自身而言,我所受的教育、我的事業發展歷程也是在不同的藝術門類里同時進行的。而我本身的生活歷程,也是通過“跨界”(地域)的途徑在變化,與我自身的發展是高度契合的。

記者:你怎樣評價由大型企業牽頭,推進文化建設的行為?

沈偉:在中國,如果需要在藝術、設計和文化方面得到推進的話,事實上需要很多人的幫助,尤其需要有像奧迪藝術與設計大獎這樣由有實力、有情懷的企業支持的活動。社會的強大,意味著文化、經濟、藝術的全面發展。從世界上不同國家的經驗來看,我們是特別尊重“有文化”的人的國家。毫無疑問,我們需要在中國繼續發展和推進文化藝術。在國外,知名品牌支持藝術家的行為已經非常普遍。像奧迪藝術與設計大獎這樣具有鼓勵性的活動,能夠告訴年輕人,原來做藝術、做設計能夠得到這么多人的認可,能夠給社會帶來這么好的影響。這樣的活動也為這些年輕藝術家、設計師們提供了進一步的發展空間。通過這個窗口,公眾得以知道這些藝術家、設計師們的貢獻,他們的創造性,他們對國家、對文化的發展和推動。這樣的活動最終會鼓勵藝術、設計和文化在中國的進一步發展。

記者:從你的角度,你對中國的基礎藝術教育有沒有什么意見或建議?

沈偉:這是一個很大的問題,也是一直以來非常重要的問題。我始終堅持,在教育領域,不管多發達的國家,它的教育資源都應該不斷地加以補充。對中國這么大的國家而言,人口眾多,幅員遼闊,教育問題,尤其是基礎教育更是極其重要。因為一個國民的素質,來自從小的教育和傳統文化到現代文化更迭進程中各方面源源不斷的補充。在我個人看來,中國發展到了需要鼓勵創造性思維的階段。中國的文化建設起步比較晚,但是中國人素來是聰明的,如果讓中國人的創造性得到充分發展,我相信,中國必然會發展出引領世界方方面面領域的頂尖人才。因此,鼓勵創造性是迫切之需,讓中國的現代文明領導世界應該是我們下一步追求的目標。

記者:作為在海外久負盛名的華人舞蹈藝術家,你今年在中國的主要計劃是什么?

沈偉:我去年帶我的舞團在國家大劇院演出《春之季》和《天梯》,今年在其他十個國家進行巡回演出。去年的重點放在亞洲、放在中國,今年我們公司主要是在其他國家演出,暫無來華演出的計劃。但我很期待在接下來的工作中,能早日攜新作和中國的觀眾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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