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精選】朱正先生
人是改造不了的。我是這樣看朱正的。一九五七年打成右派后,生活經歷了多少磨難,精神遭受了多少創傷,他可多少改了一點?除了頭發變白了,皺紋增多了,那根脊梁的骨子縫里,真是一點也未變的。
好久以前就寫過他,那是一九八五年,我是《湖南日報》的記者,他是全國人大代表,看看我如何寫他的:
“再不要寫我過去那段經歷了。那段經歷是有點代表性。不過,已經寫過幾回了。你未必不覺得,再寫,我就成了魯迅筆下的祥林嫂了,動不動就:我家阿毛被狼吃了……”
他飛快地泡上茶,扶了扶眼鏡,正正地坐到了我對面,一字一句地解釋著??茨瞧筋^,看那身架(高約一米七),我無論如何也不能想象他已經五十四歲了。而那最能表現人的眼睛又在眼鏡片后并被鏡架遮了一半。好吧,恭敬不如從命,只好轉了一個話題:“那就談談你的今天吧!”
“這還用說?明擺著的。我是空前的滿足。不,更準確地說,是萬萬想不到,想不到還能當第六屆全國人大代表,還能參加省人大會議。你要曉得,全國人大代表中,普通編輯就我一個。這不是自吹自擂,這是人民給我的最大政治榮譽呀。我應該牢牢地記住這點。當時,我愛人聽說收音機里廣播了我的名字,還不相信,還寫信給我說:‘大概是另外一個朱正吧。'”
“那時,我不在湖南人民出版社,正借調北京編《魯迅全集》第六卷和《譯文序跋集》。編完后,又做了《瞿秋白文集》文學編第一卷的責任編輯。書已經在六月十八日,也就是瞿秋白就義五十周年之際,由各地新華書店發行。六月十七日,新華社還專門發了消息。”
這一下,我可是抓住了話題:“談談《瞿秋白文集》的編輯情況也行。”他頓時也來了勁。
“這是個過細的工作。”
“如何過細?我作為責任編輯,常常不得不對文集編輯組交來的書稿作一次修改。比如《鞘聲》里有一節提到‘洛桑會議上蘇俄代表復洛夫斯基之被刺',原注‘洛桑會議一九二三年七月二十四日在瑞士洛桑召開,由協約七國:英、法、意、日、希、羅、南與土耳其簽訂和約',一過細,一九二三年七月二十四日不是洛桑會議召開的日子,而是閉幕的日子。還有,從原文可以看出,蘇俄也是洛桑會議參加國,代表都被刺了嘛。但原注僅刊舉協約七國與土耳其議和。注文顯然和正文矛盾……”
他,一條一條地數來,如何???,如何改正,津津有味,簡直一發而不可收。那雙被那眼鏡框架足足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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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絡編輯:劉之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