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官巨富辭世,也應自我做主 陳小魯、丁學良談“生前預囑”
生死事大。一個人能在多大程度上決定自己辭別人世的程序?在醫保體系完善之前,窮人可能死于無錢治療的重大疾??;高官的死前治療一定由組織決定;巨富的去世可能受制于財產爭奪。如何有尊嚴地辭別人世,是擺在每個人面前的最基本問題之一。
責任編輯:曹筠武 實習生 柴向南
陳小魯說,他的父親和岳父都經歷過組織上要求的臨終搶救,其情狀都可用慘不忍睹來形容。他曾要求停止搶救,但醫院問:你說了算嗎?我們敢嗎?
生死事大。一個人能在多大程度上決定自己辭別人世的程序?在醫保體系完善之前,窮人可能死于無錢治療的重大疾??;高官的死前治療一定由組織決定;巨富的去世可能受制于財產爭奪。如何有尊嚴地辭別人世,是擺在每個人面前的最基本問題之一。
通過“生前預囑”,安排好自己失去行動能力甚至基本意識的最后時光,以便有尊嚴地辭世,是陳小魯先生與他的朋友羅點點等人近年推動的公益項目。既關涉對個體生命的尊重,也涉及公共醫療資源如何更有效地利用。近日,南方周末約請陳先生及香港科技大學丁學良教授分享他們對此事的體會、見解與實踐。
尊重生命,有尊嚴地辭世
戴志勇:你現在推動“尊嚴死”,是出于什么想法?
陳小魯:人生自主,也要包括死,我的死亡我做主,不要在彌留之際還非常痛苦。為病患者著想,氣管切開、插管子、搶救,雖然可以拖延時間,但生不如死。病人的痛苦,外人不知道。從人文關懷、節約社會資源的角度,還是個人權利、家人情感的角度,都是好事。
戴志勇:最初是什么促動你介入這件事?
陳小魯:我父母和岳父都經歷過,他們是高級干部,組織上盡全力搶救,但搶救過程實在是慘不忍睹。我有本書上寫過,父親去世時,身上全部是管子,最后用電擊,人都跳起來了。我特別難過,問能不能不搶救了。醫生講了兩句話,一是:你說了算嗎?當然不算,還有組織。還有一句:我們敢嗎?他不搶救,如何交代?他要寫全部過程。斯大林時代的醫生就很慘。給皇帝當御醫很難受,死后追究你的責任,最可怕。
但推動尊嚴死不是我發起的,我的朋友羅點點,羅瑞卿的女兒,做醫療管理,原來在總參一個門診部當主任,特別感興趣,希望我可以加盟。我同意了,后來讓我當理事長?,F在是民間公益組織,沒政府撥款,經費自己拿,或向社會募捐。
我們2013年8月成立了生前預囑推廣協會,在北京市民政部注冊了公益團體,網站叫選擇與尊嚴(http://www.xzyzy.com)。目標三個:一是宣傳尊嚴死、自然死的理念;二是在生命末期,醫生按治療規范,向患者說明,你可以選擇搶救,也可以選擇安寧緩和的治療方法,減輕痛苦終結生命;三爭取立法承認和保護生前預囑。
十八大之前對社團登記放松了。十八屆三中全會講,多用社會力量來搞好社會事業。
丁學良:對這個問題,我有非常切身的經歷。我家遠非高官巨富,但因為我本人的經歷,母親在家鄉很受尊重。母親生前的最后幾年人已經很衰弱,變成一位100%素食主義的虔誠佛教徒。家人把老母送到市里最好的醫院,把一切能配備的都配備了。我生父在我幼時就去世了,弟妹和我同母異父,都非常孝順,當地條件下可以采取的辦法都用了。
我母親的主治醫生是我妹夫同學,從半個家人加醫學科學的角度給我們講實話:像老太太這樣的體質和八十多歲的年齡,拖不下去了。后來到要開刀插管子的時候,我弟、妹覺得做不了主,他們對我非常尊重,比我小十幾歲。他們說,我們也知道老母受不了這樣的折磨,但要大哥才能拍板。因為我繼父也早去世了。我和弟、妹,包括他們沒成年的孩子開了個全家會議,當時慎重地從三個角度來考慮:科學、道德、尊嚴。因為沒有完備的法律可以遵循,只能從這三個角度綜合考慮。我還特別思考一件事,除了本身的道德選擇外,還要考慮社會影響,我在家鄉是“社會名人”,生怕人家說這人在美國受教育回來,怎么把傳統孝道給丟了,是不是舍不得花錢?
我反復問幾個醫生,觀點一樣,說能想的辦法都想了,再搶救是給老太太增加痛苦,她雖然沒什么意識,不能講話,但每次把管子插到肺里,她面部肌肉都扭曲了,極其痛苦,她一定不愿受這個罪,又沒尊嚴。老太太身上全是管子,人干瘦,接近木乃伊了。在這種情況下,我主張不要再維持下去了,全家一致做了這個決定。馬上通知醫院,把再開刀插管子、加人工機器維持生命的第三個方案放棄了。
我觀察,美國很多人會在生前或遺囑中把自己的財產捐給學?;蜥t院。我給家里人講,母親去世后,一定有很多單位和故人來吊唁,我們用毛筆寫個公告,復印后散發各位來者:母親含辛茹苦把我們撫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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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絡編輯:小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