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怎么能假設呢?” 專訪宋彬彬
“很多同學都說我特別不適合參與政治。說我這個人傻。說我有老年人的隨和,但也有老年人少有的單純。說:你是太單純了,單純得過于傻了!她們都說,我特別不應該參與政治,但這輩子卻被牽扯到政治里去了?!彼伪虮蛘f。
責任編輯:李宏宇 實習生 蔡佳茵 鐘苑文 劉維
2014年1月12日的道歉會上,宋彬彬(中站起者)在老師、同學和媒體記者面前,捧著《道歉書》一字一句地念,幾度哽咽。當年帶她一起貼大字報、派她登上天安門城樓的劉進(左一)向她遞去紙巾。
實際上我從1967年就開始道歉了
南方周末:你從前道過歉嗎?
宋彬彬:前些年我們同學聚會時,有個同學說到一件事:1967年春節以后,學校被軍管,大家都要做檢查。她記得我念檢查時穿一個藍布小棉襖,頭發都剪短了,說向全國人民道歉。實際上我從那時候就開始道歉了。
南方周末:當時道歉什么呢?
宋彬彬:檢討我去武漢(編者注:此指宋彬彬受王任重之邀去武漢,發表公開信保湖北省委事件)。我說沒想到做這些事情,結果又當了一次?;逝?,客觀上又挑起了兩派的爭斗。武漢發的那個署我名的公開信,我一看都傻了。我們的信一個臟字也沒寫,結果發出來全是罵人的話。我那同學說,她沒想到,你們共產黨高干的女兒,也會被自己的人、被父輩給騙了。她特別震動。
還有,在卡瑪的電影(編者注:此指紀錄片《八九點鐘的太陽》)里實際我已經道歉了。我說:向被宋要武這個名字傷害過的許多人道歉。2007年圣誕節,我寫了一篇道歉的文章拿去給我的同學們看,征求她們的意見。中心意思就兩個:道歉和感謝。她們都是非干部家庭出身的。
南方周末:為什么要找這些非干部家庭出身的同學?
宋彬彬:因為她們是“文革”中的被迫害者。另外這些人在調查期間,對我們支持更多。她們敞開心扉跟我談了很多。我確實非常震驚。當年我覺得她們跟我一樣,對她們從沒有任何歧視。但我確實不知道她們在想什么,不知道班里真有人在歧視她們。
很多出身比較好的同學,愿意談當年事的人不多。我班自始至終支持我們調查的干部子弟就一個。2008年2月4日我們開座談會,十四個人參加,干部子弟就我們仨。我、劉進、她。
我要是不叫宋彬彬就好了
南方周末:你的名字原意是什么?
宋彬彬:這名字是我父親取的,就是文質彬彬的意思。張霖之(原煤炭部部長)一家和我們家關系非常好。他夫人教我吹簫,還送我一支簫,她覺得我適合學這個。我很小時她就認識我,說我真是文質彬彬的。上高中后,感覺簫太文了,才改成了笛子。張霖之在“文革”中被打死,這事對我的沖擊太大了。
南方周末:你什么時候發現“宋要武”成為一個符號?
宋彬彬:“八一八”后,全國各地小報都說我在他們那兒支持他們。都要拿我這個“旗幟”說事。我們班同學都說,宋彬彬也不可能同時出現在這么多地方打人???到學校來看我的外校人特別多。我勸他們不要武斗,不要打人。他們都特失望。說鬧了半天,原來你是這樣。他們覺得我應該很革命,起碼不能勸人不武斗吧。還有人說我打死了多少人,形容得我跟一個惡魔一樣。我到內蒙插隊,當地人就聽說我殺人放火,強奸婦女,都不敢接收我。
我先生回國以后,人家介紹他,都說:這是宋彬彬的丈夫。他說:我是我,什么宋彬彬的丈夫!
南方周末:八一八那天你給毛澤東戴“紅衛兵”袖章的時候,真實想法是什么?
宋彬彬:我們當初是保工作組的一派,覺得紅衛兵是非法組織??墒敲飨伎隙t衛兵了,8月1號他給清華紅衛兵寫的信流傳出來了。那我們當然就得服從。
廣播喊女附中來40個人前邊集合,劉進就讓我挑人帶過去。我當過學生會文體部長,認識的人多。我們以為是到前邊兒做標兵,所以都挑的個子高的,不知道要上天安門。
在城樓上,當時我后邊那個人推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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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絡編輯:瓦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