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樓影院】《壽司之神》我是做壽司的，但別小看我

簡潔小巧的后廚內，癱軟在盆里的章魚兄舒適地享受著面前眉清目秀的小伙子力道遒勁的massage 服務。

紀錄片《壽司之神》揭開了店主小野二郎的獨家秘笈——為了不讓章魚兄被誤判為沒有味道的橡膠，他采用給其按摩的方法，并且不斷精進手藝以提高章魚兄的“舒適度”，從前按摩30分鐘，現在則40到50分鐘。顯然，這對初入行的學徒來說很辛苦。

小野二郎是世界上唯一以85歲高齡奮戰一線的米其林三星大廚，而他的據點就是一家坐落在寫字樓地下一層的壽司店。要知道，米其林三星的褒獎意味著可以只為品嘗一餐飯而專來此地，是米其林家族的最高大賞。與其它三星成員相比，這家壽司店實在貌不驚人：只有十個用餐卡座，甚至連個人問題都需在店外解決。

與簡樸的店內陳設相比，二郎的手藝足夠令食客期待：要提前三個月預約，才能一品世上最好吃的壽司。對這悠長的等待，食客尚可安之若素，味蕾卻在邂逅真愛后產生“曾經滄海難為水”的悵惘之情——吃過二郎家的壽司，其它的壽司怕是不能下肚了。

對于捏壽司這個行當，二郎有近乎基督徒般的信仰，“一旦你決定好職業，必須全心投入到工作中，要窮盡一生磨練技能，這是成功的關鍵，也是讓人家敬重的關鍵。”

70歲心臟病發作前，他仍堅持親自去魚市場選材；他會悉心觀察顧客用餐習慣及食量，以便調整下一道壽司的擺放位置及大??；他堅持將蝦子煮到顧客上門前，以便客人體驗其溫暖甜潤的口感…… 這些聽起來讓顧客上帝感動不已、融化入二郎血液中的操作法則成就了他“壽司之神”的美譽。

對于學徒來說，二郎更像是一位不茍言笑的“魔鬼教練”：

入店十年后，你才有煎蛋的資格，而前十年，你要學會擰毛巾以及用刀——并且，只有在學會如何將滾燙的毛巾擰到干濕恰到好處、遞到客人面前，你才可以碰刀。至于獨立制作壽司，看看身邊那位五十歲還在打下手的二郎長子，你就明白了急是沒有用的。

想想吧，十年光陰，你竟窩在一個地下室里每天與熱毛巾親密接觸，你對GDP、國計民生的貢獻究竟在哪兒？你的價值又體現在哪兒？難怪，不少滿腔熱血的年輕人不勝其苦而中途撤退——最短的“服役”記錄是一天，早上報到、晚上開溜。

時間是一味化腐朽為神奇的作料，你可以借它熬出馥郁醇厚的“十全大補湯”——前提是要一直守在爐灶旁，忍住煙熏火燎的淚眼朦朧，耐住手握湯匙不停攪動鍋底帶來的酸痛無力。如果等不及，你就等不到。

徒弟中澤耐住了時間的考驗。用十年與滾燙毛巾、刀和魚打得火熱后，終于拿到了煎蛋資格證，在200多次鍥而不舍的試錯后，師傅一句“你現在可以叫做職人了”讓這個中年男人激動而泣。

大和民族用“職人”來形容一生以“目不斜視”的專注精神從事其職、不斷鉆研以求技藝精進的人群。日本人又自造兩個成語來描述這類人的精神特質：“一生懸命”和“一筋”，即將終生系在所事職業上，絕不見異思遷。

擁有“職事虐我千百遍，我待職事如初戀”般矢志不渝的決心后，若加上天賦和勤勉，便有了可以戴上“神人”桂冠的可能性。

二郎的食材供應商正是一群“神一樣”的組合：有只要“最好的那一尾”的鰻魚之神，有看到好蝦子就興奮得默念“這個適合二郎”的蝦子之神，更有頑固不化地認定自家的優質大米“只有二郎才會煮”的大米之神。各路神人以某種奇特的氣味吸引纏繞，托舉出這個組合的集大成者小野二郎，二郎也當之無愧地將這個“一根筋”組合的特質發揮到極致——一生懸命。

紀錄片中，清瘦而不茍言笑的二郎也有孩童般天真的一面，“我會在夢里捏壽司”，眼神清澈、笑容羞澀的他仿佛宣告了什么不可為外人道也的機密——每晚與壽司情人共赴夢境。

當你目睹二郎對壽司做深情告白“我就是愛捏壽司，點子多到會在夢中驚醒”的那份篤定和坦蕩，便明白那個柔軟粘糯的飯團之于他早已超越謀生手段的范疇，用生命寄托、精神伴侶這類玄妙飄渺的詞匯形容更為恰當。

電影《編舟記》中，馬締光也夢見自己沉溺在滿是案例記錄卡的海洋而無法自拔，對于二郎，這片海洋是由鮮甜的生魚片和軟糯的飯團構成的。沒有過一猛子扎進所愛之事而迷醉不醒經歷的人，是不會懂得這一面要掙脫深海以求大口呼吸，一面又享受水乳交融、暢快游曳的痛并快樂的張力吧。

職人、達人、神人，是日本考量個人事業所達高度的三段論，專注于一事的“一筋”人通常能獲得極大尊重與贊譽，回看我們生活的國度，對孩童的最高贊賞通常是“這孩子真聰明”，少有夸“這孩子真能坐得住、真專心”之類。似乎，我們是一個更看重與生俱來的天才與機巧的民族。

日本人酷愛吃烏魚子，又格外珍重愛惜這美味，以極大的耐心和絕佳的刀工將其片為如蟬翼般輕薄透光的魚片，含在口中卻不下咽，再呷一口小酒，回味無窮。連開車都要搶占應急通道的急之國子民或許需要安靜坐下來，從用一餐不吃完就拍屁股走人的“慢餐”開始，找回“速食”號列車上自己東張西望不得歇的靈魂。這樣，有一天，我們也能拍出《造車記》、《面條之神》之類記錄神人的影片，為身邊的達人們做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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