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柔并濟】王剛專欄 海南霧霾

又到香水灣了，可是香水灣的天空里竟然有一層霧霾。還記得曾經跟你說過“香水灣的日瓦格”嗎?總是在香水灣的海邊讀那本叫《日瓦格醫生》的小說，海南的大海清澈，天空透明，那種藍得讓你想捂住臉大哭一次的天空竟然沒有了，十幾天了，總是一層薄灰像朦朧的鉛粉一樣灑在海南陵水的天上。剛才有人說：三亞更可怕，天昏地暗。

很早就在海南買了房，冬天去海南是享受，這不是我說的，是許多人說的。上海人有些像紐約人，不說別人的好話:你們那兒?你們那兒有什么？這話紐約人問全世界的城市，北京人問全中國的城市，上海人也問除北京以外其它中國城市。只有東北人不問，寒冷的冬天讓他們像鳥兒一樣自問自答：海南有什么?當然是溫暖，透明，蔚藍的天空。于是東北大媽如同企鵝一樣跳集體舞蹈，在海南晴朗的夜晚，她們鋪天蓋地，像澳洲布里斯班的海浪一樣，把身上的寒冷全部揮發到海南冬天火熱的空氣中。

藍天白云是海南的特產，去年在香水灣里看書，天空里的云朵成塊，成團，流溢著，變幻著造型，突然，撕開一個大口子，陽光就從里邊流出來，那時你就會感覺到人還活著真的幸福。昨天去了南麗湖，最早在房地產廣告上知道的：藍色的水面如同大海一樣，讓我想起了房地產的廣告語：面朝大海，春暖花開?？蓱z的海子呀，你知道，即使是在海南，面對大海也充滿霧霾嗎？死去的詩人在那邊有房住嗎？即使沒有房子也不要再來海南，這兒的房子很多，卻呼吸在海南霧霾的天空下。這兒還有游艇。從法國買回來的游艇。

我與游艇共同漂在灰色的南麗湖上，當時又想起了詩人海子。他活著時，我沒聽說過。他死后，我很快把他忘記。幸虧有了房地產，它們讓我有了安全感，還讓我想起了詩人海子。我跟海子一起站在游艇甲板上，他們駕駛著游艇對我說，發動機關了，現在我們升起了風帆。明顯加速了，濕潤的風吹著我的頭發，我的臉，那時我看見了南麗湖邊上許許多多別墅，我曾經在幾年前到售樓處去過，只是記不得他們有沒有對我說過面朝大海，春暖花開。風帆簡直是奇跡，速度更快了，湖面很安靜，只有風的聲音，我對剛剛來臨的2014有些恐懼，在灰暗天空的壓力下有些孤單，就對身邊的海子說：生存還是滅亡，這是一個問題。說完，就餓了。

粽子是海南特產，如果你餓了，更是好東西，你當然可以說在吃粽子，你也可以說粽子吃你。那么大，粽子可以把人征服。里邊是肉和蛋黃。肉不是普通肉，是黑豬肉。蛋黃也不是普通蛋黃，土雞蛋黃。雞剛才還在草叢里吃蟲，現在已經在鍋里冒出香味。我看見他們殺雞了，很殘忍，你必須作出選擇，是不是要吃，你可以不殺雞，你不能不吃雞，你可以不為此懺悔，但是你必須懺悔，你不必為吃雞懺悔，你必須為文革懺悔，為二戰懺悔，為猶太人懺悔，為波蘭人懺悔，為南京人懺悔，為侵略中國懺悔。為你是人而懺悔。

只是吃粽子時，別人很難看到我在懺悔，粽子那么大，遮住了我的臉，想遮住我的臉可不容易，比一般的人臉大，可是沒有定安粽子大，吃不吃一個完整的定安粽子也需要抉擇，因為吃完它，你就無法再吃雞了?？墒?，如果你不現在吃完，放棄獨自享用一個完整的定安粽子，離開定安后，必定后悔，你可以不懺悔，但是你會忍不住地后悔。

你的胃口有限，你的食欲無限。一萬個人就有一萬個哈姆雷特，此時此刻定安粽子擺在哈姆雷特面前，哈姆雷特很為難，很糾結，因為必須作出抉擇。中國人不幸福嗎?不幸福為什么要為海南粽子減肥？那么多好吃的，歷史上從來沒有過，充滿霧霾的天空是因為好吃的太多嗎？每日餓著海南的天空就能恢復？中國人幸福嗎？幸福為什么火氣那么大，喜歡罵人？我個人歷史上也從來沒有那么大火氣。

現在也有一種說法，霧霾只是不好看，對身體影響很小。一百年前，空氣很好，中國人的壽命三十多歲，一百年后，空氣很差，霧霾滿天，中國人壽命七十多，快八十了。兒子，爸爸不熱愛科學，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反正現在看著海南天空的霧霾，總是感覺世界末日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