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動】怒江芭蕾

這是一項去年才進入中國的極限運動。

這是一項需要和15米/秒流速的

激流做近身搏斗的運動。

也許正是因為這種零距離，

讓人懂得了大河的真正內涵。

李小青 資深廣告人，在皮劃艇愛好者中以“壯壯”出名。曾在廈門第六屆海上獨木舟馬拉松比賽中獲得“鱈魚”組亞軍，中國·富陽劃艇文化節暨國際富春江皮劃艇挑戰賽中獲得統一雙人海洋舟組亞軍。

對于皮劃艇愛好者而言，“皮劃艇”三個字，一直是個熱血沸騰的名詞。李小青就是其中的一名狂熱分子。

李小青本職為廣告人，現在卻多了一個身份是“珠江之友”皮劃艇俱樂部的副總干事，在皮艇圈他有個別稱叫“壯壯”，在熱愛皮劃艇的人群中，或許有人不知道李小青，但是提起“壯壯”大多數人都認識。2012年至2013年，他還參與了金沙江、怒江和黃河河段的漂流。

最近的一次“水上芭蕾”是馬年春節一過，李小青參加了在云南舉行的紅牛首屆全國花式皮劃艇沖浪賽。

剛完成一次白水翻騰的李小青剛剛靠岸，他顯得有點疲憊。雖然從下水到靠岸的整個過程約為一分半鐘到兩分鐘，可是要與每秒達到15米流速的奔騰江水做搏斗，這顯然不是常人能做到的事情。要知道博爾特百米世界紀錄是9秒58，也就是說他平均每秒能跑10米多一點。但是如果博爾特和順流而下的皮艇競速，那么輸的人肯定是博爾特。

參加完頒獎儀式之后，李小青找了一塊鵝卵石坐了下來，速干衣和頭盔還在滴著水，便和我們聊起來，“我根本就沒想到今天能拿到這個冠軍，之前我還擔心我會翻艇呢”，賽后李小青坦言，“下水之前我有點緊張，怕線路走不準，第一輪過灘成功后，我第二輪就放開了，沒有任何包袱發揮得比較好。”

在遙遠的滇西北怒江邊上，國內首屆紅?；ㄊ狡ね_浪賽結束了正賽首日的爭奪，在當日進行的瀑布漂流賽中，李小青用一次漂亮的過灘上巖，獲得了冠軍。頒獎儀式上，興奮的他把一整罐紅牛灑在自己頭上，這是他們最常用的慶祝方式，寓意感謝大江和大水。

少數派運動

盡管不是特別會游泳，但是李小青是一個喜歡水的人。從2000年玩充氣艇開始，到2010年去香港獨木舟總會學習時第一次接觸到了皮劃艇，這個執著的年輕人嘗試著用不同的方法和水親密接觸，每到周末，他總會和一幫志同道合的朋友游弋于各種水系中，“其實我不太會游泳，但是我覺得只要多玩多嘗試，多跟別的朋友交流吸收他們的經驗，水性好不好對于皮劃艇來說也不是特別大的問題，因為我們有很多專業的服裝護具，還有隊友的保護，只要下水前讀水足夠認真，基本上危險性也不是很大。重要的是游走在青山綠水間，真的會讓人特別開心。”

除了平日的練習之外，他和朋友們也常常依靠國外資料、網站，自己摸索和學習。到了2013年，花式皮劃艇首次走入他們的視野，不僅在國內，花式皮劃艇即使在國外也是一項非常年輕的運動，它要求運動員在激流中完成正反筋斗、三個軸沿任意一軸的轉動、“驢打滾”、車輪滾、空翻，以艇的任一端為支點倒立、騰空、側滾翻、平旋等花式動作，具有極高的觀賞性，因此也有皮艇運動中的“芭蕾”之美稱。由于這項運動的獨特性，從此便一發不可收，而這些人也是中國第一批接觸和學習皮艇沖浪和花式皮艇的人。

而對于普通人來說，之前可能根本沒聽過花式皮劃艇這個名詞，更有甚者或許會搞混它與漂流的關系。“這個不能叫‘漂流’，如果要歸類，可以歸入白水皮劃艇這個大類別底下，而最接近的就是奧運會激流回旋項目。”李小青向我們這樣強調。

漂流的英文單詞為Rafting，一般來講是對大江河的探索性旅程，商業漂流和探險漂流為主體，采用大橡皮筏為主。白水皮劃艇呢，則分別由表示皮劃艇的單詞Paddling或Kayaking，以及表示白水的單詞WhiteWater所組成，白水在皮劃艇運動中特指激流。白水皮劃艇其實是相對單純可控的小型運動項目，采用白水單人硬艇，針對一個白灘，團隊組織起來，對于團隊及個體的自身經驗能力有足夠認知，面對外部白灘有成熟理性認知，并采取最終的行為。簡單說來，就是讀水、過灘、沖灘、沖浪、水洞回旋、保護及救援的這樣一個過程。

當然，這些理論上的知識可以讓新人們教條地、一套套地不斷的充實這個運動項目看似圓滿的話語和思考。但等到真正下到水里，迎接每秒每刻都在變化中的大江河，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逐水如歌

2013年，李小青開始嘗試練習花式，這一年，他37歲。由于國內目前尚沒有花式皮艇的專業人才和完善的培訓機制，李小青和別的愛好者一樣，只能從網上的視頻中學習。“有翻譯的就看看翻譯，沒有的就只能看動作，自己琢磨怎么做。”

由于花式皮劃艇對場地的要求較高，如果套用奧運里激流項目的賽場要求那就是：賽道長為250-400米。其測量標準是從起點線至終點線之間水道的中間最小值；賽道最小平均寬度8米，水流落差一般大于5米，水深大于0.6米。這些苛刻的條件決定了在城市周圍幾乎難以找到合適的練習場所，所以只能前往更偏遠的深山里找尋那些難得的河流。因此給他打電話的時候，最常聽到的開場白就是：“我在云南……”

大河是平靜的，如果站在高處，怒江、金沙江、瀾滄江皆如此。一旦到水里，你就感受到那巨大的水能，人在江里，如同一個小螞蟻在一個龐大的洗衣機中。

那天，李小青與同伴在云南奔子欄下水，那是著名的金沙江。“一股激流從上游突然奔襲而來，盡管我已經在竭力穩住皮艇，但還是難敵怒江水流，整個皮艇都翻了過去，倒扣在江面上，險象突生！”在激流的持續作用下，翻滾的皮艇終于回歸了正面，但是大家赫然發現原本端坐在皮艇中的李小青卻不見了。不多時，他就在水洞下游冒頭了，拋繩、皮艇隨后到位，他終于被大家救上岸來。“上游來的激流力量太大，就把我從艇中沖出來了。落水之后，我整個人被壓在水中，然后水帶著我往前沖了一段距離，最后水的浮力把我托出水面了。”他對我們解釋道。

在皮艇沖浪界有句話叫做“打死不脫艇”，就是說人應該時刻都保持停留在皮艇中，哪怕是翻艇了。因為一旦人從艇中脫離出來，就失去了皮艇的保護，這時面對漩渦、激流和水中的石頭，肉體便顯得非常的脆弱和無力；而且，人體的浮力要遠遠小于皮艇，脫艇之后對水就喪失了大部分掌控能力，只能隨波逐流，等待隊友的救援。博爾特百米世界紀錄是9秒58，也就是說他平均每秒能跑10米多一點。而這意味著在15米/秒的水速中，如果在河段上發生人艇分離被激流卷走，那么即使救援者像博爾特一樣在岸邊瘋跑也追不上，更不要說水下還有各種暗流和亂流。

江河規則

談到國內舉辦的首次皮劃艇沖浪賽，李小青覺得自己很幸運，因為他和花式皮艇傳奇家族—杰克遜父子交上了朋友。“他們經驗太豐富了，會告訴我們讀水的時候如何看線路，怎樣準確地切入主流和水洞，下瀑布的時候還會告訴我們從哪個點走比較好，這些經驗對于我們來說都太寶貴了。”李小青興奮地對我們說。

不過，國內的水資源就沒有那么幸運了。由于足跡廣闊，李小青親眼見過許多水電站以及垃圾場對大江大河的破壞力。就拿水資源最豐富的省份之一云南省來說，在三江并流地區，這一聯合國認定的世界自然遺產，造就了一個巨大褶皺扭曲而脆弱的地質環境。今天，以虎跳峽系列大壩為龍頭，金沙江中段即主要在云南境內，計劃12座大壩、其中5座開工或完工；瀾滄江上13座，其中四座已建成。未來數十年內，將新增100多座水電站。其中，怒江為“中國最后一條未被開發的河流”。實際上，其支流已有近百座水電站，只是怒江干流尚是空白而已。

作為中國最后一條仍然自由的河流，我們能夠做的還有很多。萬物如流水，它自有正道。大河之魂，其實是自由之魂，是這一代中國山水、中國大地的魂魄，也是劃艇者們心中的極致追求。李小青最后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