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鑒】201404
日本著名藝術家、攝影師杉本博司(Hiroshi Sugimoto)的作品回顧展覽,日前在韓國最有名的美術館三星美術館展出。
舞臺
癡人正是十三郎 《南海十三郎》
《南海十三郎》堪稱香港戲劇界的瑰寶。這部由著名編劇杜國威撰寫劇本的話劇,講的是二十世紀初著名粵劇劇作家南海十三郎的生平故事。自上世紀九十年代首演至今,該劇在香港已經演出近百場,幾乎每場都全院滿座。1997年,《南海十三郎》被改編成電影,一舉拿下了當年金馬獎的最佳剪輯和最佳男主角獎項。
今年,《南海十三郎》再度重演,將舞臺搬進香港西九龍的戲棚里。原汁原味的,不僅僅是在正統的粵劇舞臺上演出這個講述當年粵劇劇作家的故事,還有更多穿插在劇中的粵劇元素。比如開場的歌隊,就以粵劇中“篤嚓、篤嚓”的節拍,用粵劇的念白來充當說書人的角色,向觀眾介紹南海十三郎這個人物,并且由此引出后面的故事。
南海十三郎出生在貴族家庭,從小頑劣成性,中學時就因頑皮鬧事被逐出學校。在香港大學念書時,又因為迷戀女友而追隨至上海,導致學業也沒能完成。他性格偏執、內心單純,自幼對粵劇深深癡迷,二十歲回家后,便加入了粵劇名伶薛覺先創辦的覺先聲劇團做編劇,撰寫的第一部戲《寒江釣雪》一炮走紅,勢不可擋。事業如日中天、到達頂端的他恃才傲物,外加個人情感問題和時局動蕩(抗日戰爭),所以好景不長。他只身來到香港,只可惜環境已經不同,到了香港后的他,創作的內容與當地商人追求的娛樂性格格不入,對作品品格的堅持也不被世人所了解,加上他清高孤傲的性格,導致屢次受挫,終被人當成是瘋子,受盡白眼。即便有朋友相助,但他依然露宿于香港街頭,由于瘋瘋癲癲、神智失常而被送入精神病院,晚年四處流浪,最后于1984年在香港青山醫院去世。
用話劇的方式去紀念粵劇名劇作家,并不多見。劇中請來正統粵劇演員來扮演當初的名角薛覺先,所以其中幾處粵劇唱段讓戲迷回味無窮。創作者特意在劇中安排了一段南海十三郎收另一位名劇作家唐滌生為徒的戲碼—其實真實生活中,兩人并無太多交集,但劇中增加的這個段落,卻猶如神來一筆,進一步突出了南海十三郎的恃才傲物,對想要拜師的唐滌生百般刁難,也顯示了他的視野開闊,目光長遠,洞悉未來藝術未來的發展。值得一提的是,扮演南海十三郎的謝君豪和扮演唐滌生的潘璨良均為圈內有名的戲骨,兩人出色的演繹讓這一橋段成為這部戲中最經典的一部分。
講的雖然是粵劇劇作家的故事,編劇杜國威在其中也帶入了自己的情感,可謂托角言志。因為南海十三郎桀驁不馴的性格,在他的后半生,根本無法融入到新的時代環境中。但是他不愿向媚俗屈服,不愿向利益低頭的態度,著實將劇作家的風骨體現得淋漓盡致。這是自古以來中國傳統文人的風骨,更是杜國威,甚至于所有劇作家期望自己擁有的風骨。
閱讀
爭強好勝的日本人 《(日本人):括號里的日本人》
作者:【日】橘玲
譯者: 周以量
出版社: 中信出版社
出版時間:2013年11月
由日本女作家橘玲撰寫的這本《(日本人):括號里的日本人》最終形成了一個結論:“只有支撐日本戰后繁榮的體系毀滅后,從殘骸中才會出現一個新的世界。”
橘玲生于1959年,早稻田大學畢業之后就職于金融業。2002年以引起轟動的金融小說《洗錢》出道。她說自己從小就不合群,與日本主流社會有很大隔閡,但是多年之后才發現,自己其實也是典型的日本人。
所謂典型的日本人,當然是指由公務員、公司職員及其家屬組成的日本中產階層人群。他們相當于日本傳統中的武士(及其家屬)階層,是日本主流文化傳承者。國際上對“日本人”的研究也大多是以這個階層為主,所有論及日本人的著作都離不開武士道精神,比如美國文化人類學家本尼迪克特的著作《菊與刀》。
《菊與刀》指出日本人性格的兩極性:愛美又黷武、尚禮又好斗、喜新又頑固、順從又不馴。這本書在國際上得到很高贊譽,其洞察力是無庸置疑,但并未從根本上解釋這種多重矛盾的成因,僅從日本社會的等級制和集權主義(這也是日美之間最大的區別)深入地加以探討。
本書作者橘玲也同意《菊與刀》的觀點,并且指出日本是由一個資源匱乏(日本的人口密度仍排名世界第二)的農耕社會發展而來,并且認為這就是等級制和集權主義存在的基礎—但我們不妨依據“資源匱乏”而非農耕文明把這種觀點再向前推進一步。
資源越匱乏,社會競爭就越激烈。外部競爭催生發達的團隊精神,這才是日本的集權主義和等級制的基礎—等級制更利于分工協作提高效率。而內部競爭造就日本人的敬業精神,以及事事追求極致狀態的完美主義。日本文化的兩極性實際上是文化過度發展的結果。兩極性存在于所有的文明當中,但只有在各極都發展到極致的情況下,才呈現出令人驚訝的對比,才會被作為主題加以探究。
也許是因為身處其中,本書作者并沒有對日本社會的競爭氛圍作深刻的剖析,她只是意識到日本社會有一種強大的、與眾不同的“空氣”,生活在這種“空氣”中的日本人,完全喪失了獨立思考,事事順大溜。這種“空氣”就是由競爭意識形成的集體主義盲從。日本社會殘酷的問責制度最能體現主流文化受競爭意識的影響,其殘酷性在日本藝術作品中多有體現。
武士時代,一點點失職也會以切腹了斷,家族受牽連?,F代社會則以撤職、調離、開除、剝奪退休金、逐出社會等形成一個嚴厲的“清洗”體系。由于日本特殊的薪酬制度(年功序列制以及家屬帶薪福利),其打擊性會波及整個家庭。而且這個體系處于法律管轄之外,發生冤案也無處申訴。對此有興趣的讀者可以看一下去年熱播的電視劇《半澤直樹》。
本書也以福島核電站事故和刺殺皇太子事件探討這種問責制度使“無限責任”最終變成“無人負責”的社會怪相,這也是日本政壇“權力中空”的原因。從這種“權力中空”中,我們就可以理解日本政治人物在事務處理方面的欺軟怕硬、出爾反爾、死不認賬的典型特征。
革新對日本人來說就是關于“武士道精神”的博弈—既保留其強勁的競爭機制,又培養民眾的個人獨立意識,既保持民族的團結自強精神又避免整個民族陷入二戰和泡沫經濟這種會導致災難的狂熱,這并不是一件輕松的事。
本書后兩部分反思全球化和民主主義烏托邦思想對日本社會的沖擊,并且對民族革新前景的展望,對中國具有很多借鑒意義。
電影
對大家都好 《醉鄉民謠》
導演:喬爾·科恩 / 伊桑·科恩
主演:奧斯卡·伊薩克 / 凱瑞·穆里根
在中國,一個喜歡喝咖啡的年輕人會立馬被定義為“小資”??稍谠侥?,街邊老頭都喝黑咖啡,那他就是“老資”?開放的時代,過量的信息反倒帶來更保守的意見,媒體輿論實際上也沒有變得更加開放跟包容。網絡上,多數人喜歡評價乃至于審判別人,而全民化的反智反權威被強化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恐怖地步。
譬如,這是一個誰都可以盡情擠兌、瘋狂開涮甚至直接否認文藝青年的時代—以及前面說的“小資”??蓪嶋H上,這些自食其力,不偷不搶偶爾有幻想的年輕人,到底哪里危害了社會?顯然沒有。比起那些大奸大惡之徒,沉默且麻木的大多數,這些被視為不務正業的家伙,至少還想去改變生活,哪怕用盡他們的天真,只能完成一點點。
在這樣一個功利時代,看到科恩兄弟的《醉鄉民謠》,真是他好我也好—對大家都好。擠兌文藝青年的,可以繼續搜羅罪證,助長戾氣;而文藝青年也可以看盡自嘲,解氣。反正五十年前的紐約文青,無家可歸,無處實現夢想,看起來也都一個樣。
中間或有爭吵嘮叨,但多數時候,這部電影顯得很輕很安靜,像黃貍貓爬過窗臺,像大雪落滿了公路,像黑暗中投來的一束光。有人說,看《醉鄉民謠》,豎著耳朵聽就是。我的感覺稍有不同。音樂起時,喜歡民謠的固然可以如癡如醉,對我來說,電影卻進入了一個“無聲的空間”,所有周圍紛擾、喧嘩嘈雜和無休止爭吵全都消失了。如果這也是一部關于謎、關乎尋找自己的電影,那么,只有在這些篇章,我才找到了勒維恩·戴維斯。他是如此真實,如此熱愛民謠。
有人會期待鮑勃·迪倫的出場,就像看葉問的故事,會等著李小龍出來過過場。實際上,我對這個原型人物和真實故事并不在意。有人會成為鮑勃·迪倫,在鮑勃·迪倫背后,則有一百個失敗的鮑勃·迪倫。也許多數人都沒有鮑勃·迪倫的天分,但沒有天分就不能出來混?恐怕也不是。
最后,他終于決定放下什么了。也許他真的放下了,也許他沒有放下,但這就是勒維恩·戴維斯的故事。你可以認為,他有些像女漢子們聲討的渣男,興許還是段子手或者EX是極品眼中的爛人,但這位戴維斯,他至少沒有一無是處到人人喊打的境況。感情生活上的混亂,并不代表他就應該被拖出去處決。這不是中世紀,他選擇了這樣的生活方式,僅此而已。你可以不認同,可以反對,但你完全不需要去審判他。類似案例,有如最近重新被翻炒的伍迪·艾倫事件,大眾可以消費一切話題,哪怕是這種與自身生活全然無關的八卦緋聞。只不過,就像一個朋友說的,你連自家表哥跟隔壁老王的性情都搞不清楚,更知道無法去評價或干涉,那么,一個拍電影的小老頭,他到底是怎么個“人人得而誅之”了
有人認為,科恩兄弟對這段民謠時代有過度美化,就像那無處不在的柔光,清冷的影像調子。我不這么認為,以片中對主人公的反映,實際上把他可憐又可恨的一面,暴露無遺,甚至有些不留情面。首尾呼應的后巷被揍,更讓電影有了一種黑色幽默的錯覺,同時也真實反映了文藝青年的人生循環。夢想如泡沫幻影,但夢想又隨時會死灰復燃。
如果你是與周圍人不同的少數,那么,《醉鄉民謠》會帶給你安慰,因為再壞也不過如此,眾叛親離。而即便如此,誰都不能剝奪他人做夢和追尋理想的權利。國人總害怕成為異見少數,而爭先成為多數,在工作和情感上尋找安全感,給人生上足保險??墒聦嵣?,這種保險和安全感是空頭支票,只不過多了自我安慰的種種借口。于是,他們變相地排擠和批判少數,比如把矛頭對準了毫無反抗和反擊機會的文藝青年。巧妙的是,《醉鄉民謠》也提供了這樣一個機會。因為你實在無法想象,勒維恩·戴維斯除了挨揍的份兒,還能干出點什么歹事
展覽
用藝術追逐平和的心境 杉本博司作品回顧展
日本著名藝術家、攝影師杉本博司(Hiroshi Sugimoto)的作品回顧展覽,日前在韓國最有名的美術館三星美術館展出。
三星美術館,顧名思義是韓國三星集團旗下的一座私人美術館。據說,三星的女主人洪羅喜熱愛藝術,男主人就投錢給她收藏藝術品,于2004年建成三星美術館,洪擔任館長—這種情況在中國大陸也屢見不鮮,比如恒大的老總許家印就為心儀藝術的太太開了一家藝術品投資公司,曾經天價拍下某些中國畫家(諸如周彥生)的作品。但恒大的藝術品事業遠遠不如足球的水準。同樣砸錢在藝術事業上的三星集團顯然更具獨到的眼光。美術評論家金達滇就曾用“她直接影響到藝術品收藏界和整個韓國藝術市場”的高度好評來形容洪的影響力。
三星美術館位于前駐韓美軍基地“梨泰院”區域附近,一塊面積不大的山坡上。目前,日本藝術家杉本博司的攝影展正在美術館的現代常設展館中展出。杉本博司被譽為日本當代藝術近40年里最具影響力的人物之一,他以其攝影作品展現出的深刻哲學意義以及自身精湛的拍攝技巧被譽為當代攝影大師。這是杉本博司第一次在韓國辦展覽,作品涵蓋1970年代至今眾多著名攝影作品、裝置作品以及視頻資料。
展覽難能可貴的是帶來了杉本博司的最新系列作品—《閃電原野》。在這組作品中杉本博司并未使用照相機,而是在暗房里將未曝光的膠片放到預先設計好的、能夠產生不同電壓電流的設備上,以創造出特殊的效果,寄托了杉本博司對科學研究和實驗的熱情。
杉本博司的作品序列眾多,《紐約自然博物館》、《海景》、《劇院》等也在三星美術館展出。杉本博司的作品是令人困惑的。例如他的《海景》系列,取景于世界各地的海洋,畫面沒有人們慣常所熟悉的驚濤駭浪,杉本博司刻意地將畫面簡化到只有一條簡單的天際線。
這樣的處理方法,與杉本博司的經歷有關。20世紀70年代初,杉本博司前往美國學習藝術,當時正是“極簡主義”在美國藝術界大行其道的時期。喜歡對人生終極問題發問的杉本博司很快發現,這種極簡主義的藝術形式與自己深受東方文化影響的創作理念存在相同點—中國宋代畫家馬遠筆下的流水,也曾給予他寶貴的靈感。在這樣東西方文化的影響下,我們不難理解《海景》創作意圖—這樣的大海,包含了他個人對世界最初的記憶,人類祖先在面對可畏的自然時最原始的共同記憶。
除了攝影師的身份外,杉本博司近年來進行了多種領域的創作,包括空間、建筑設計、能舞臺設計、文樂演出等。展覽現場有一系列玻璃球佛塔裝置作品,深受觀眾歡迎。他在展廳某條長廊設計了玻璃球陣列,每隔幾米就出現五個造型不同、疊在一起,帶有佛塔造型的玻璃球。玻璃球豎立在地,因其透明性,觀眾靠近便能看見自己的身影。好玩的是,因為玻璃的反射弧度不同,你能在某塊玻璃上看見自己或他人的全身,另一塊則看見自己臉部某個器官。
在如今這個圖片泛濫的時代,現代攝影作品通過數字化操作已很難分清是真是虛,杉本博司感慨自己是一個不合潮流的人,然而,我們卻能從他的攝影作品中看到人類生活的真實感以及超越年齡、地域的精神內涵:脫離社會的喧囂,追逐平和的心境。